內侍心中一嘆,料想太子也知道結果的,只不過是實在愛惜延昌郡王,明知道無望,不來跪求到底不甘心罷了。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鹹平帝批完了最後一封奏摺,將硃筆放在筆架上,閉目往後一靠,內侍忙輕手輕腳的將奏章移到一側晾乾,自己迅速移步到鹹平帝身後,手勢嫻熟的為鹹平帝揉捏起來。
“起來罷。”鹹平帝淡淡看了眼太子,道,“這兒沒鋪氍毹,地上涼,當心身子。”
語氣不是不關心,卻平靜的出奇。
太子用力磕了一個頭,沉聲道:“求父皇救一救寶奴!”
“救他作甚?”鹹平帝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嘲諷,道,“他是你之庶長子,雖然不是嫡子,但也是我皇家血脈,難道誰還敢對他不利?再說他不是好好的麼?”
太子膝行幾步,哽咽出聲:“父皇,慕氏與綠姬之間仇深似海!若將來鳳奴繼位,叫寶奴與珍奴怎麼辦?尤其是寶奴,這幾年來鳳奴就常常與寶奴過不去,名為兄弟,實如仇讎……”
鹹平帝淡淡的道:“照你這麼說,若是寶奴繼了位,鳳奴的死活你就不管了?”
“孩兒不是這個意思。”太子抹了把臉,迅速思索了下,悲聲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寶奴、珍奴、鳳奴都是孩兒的骨血,孩兒怎麼會不心疼鳳奴?只是……只是鳳奴還有邵國公府,慕氏乃邵國公胞妹,有外家扶持!而寶奴、珍奴的外家……”
鹹平帝笑了笑:“方才還說他們三個都是你的骨血,是我大涼皇室子弟,如今就替鳳奴打算,讓他將來靠著慕家去過活?難道皇家沒用到了需要正經的嫡皇孫在外家寄人籬下苟活了嗎?”
鹹平帝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其中的怒意卻已是暗流洶湧!
太子一怔,隨即補救道:“父皇饒恕!孩兒說差了話……但慕氏與綠姬之間仇恨已無可挽回,孩兒……寶奴與珍奴乃是同母兄弟,慕氏卻只鳳奴一人,孩兒……孩兒總是想多保全子女的!”
“但鳳奴是嫡子。”鹹平帝仍舊心平氣和,幾乎是和藹的道,“他是你唯一的嫡子,我大涼遵循古制,以嫡子為重,當年你皇祖父時,若非燕王與齊王做的太過,有叛逆謀亂之心,為先帝所不容,這皇位,也斷然輪不著朕來的!”
他看著太子,慢慢的道,“你若只是朕的長子,這東宮,也輪不到你住,懂了嗎?”
太子全身一震!
他抬起頭來,觸及到鹹平帝平靜無波的臉色,半晌,才沉沉的道:“求父皇指點!”
“嗯?”
“孩兒想知道……寶奴輸在了什麼地方?”太子帶著祈求與絕望道,“父皇之前沒有管過他們……母后也是……孩兒想知道,寶奴到底什麼地方做的叫父皇與母后都失望了?”
見鹹平帝沉默,太子不顧儀態的啜泣起來,“父皇說孩兒能成儲君是因為是嫡長子的緣故,但孩兒以為父皇固然看重嫡孫,卻也不至於為此支援鳳奴……求父皇念在了父子之情的份上,告訴孩兒……好麼?”
鹹平帝憐憫的看了他一眼,頓了一頓才道:“你這樣疼愛寶奴,朕難道不疼愛你?可朕疼愛你,所以才要幫你一把……由母及子,綠姬去太子妃太遠,寶奴的心胸氣量為人,絕非能夠繼承大統的人選!你因為寵愛其生母,一意栽培他,反而是在他為招致禍患!”
太子失聲道:“鳳奴論聰慧並不勝過寶奴,只不過慣常作溫潤謙遜之態罷了,寶奴……寶奴也非桀驁之人啊!”
“你是偏心。”鹹平帝閉了下眼,隨即睜開道,“但朕與你們母后看得清楚!”
見太子還是一臉不肯相信,鹹平帝抬了抬手,原本為他捏肩的內侍忙住了手,退後一步,皇帝吩咐道:“去把今年牡丹花會上鬥詩的記載拿來。”
內侍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