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樓入來習園,莫名有感,來到湖心亭,所見秋風荷葉,不由慨然吟道,“蒲茸承露有佳色,茭葉束煙如效顰。盈盈一水不得渡,冷翠遺香愁向人。”
話聲甫落,便聽得有人從後說道,“公子年紀輕輕,何以有此感慨?”
白玉樓聞言轉身,卻見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嶙峋清質,端立眼前。如此年紀,配上如斯沉穩的氣質,除了習園主人,白玉樓不作他想,即作一揖道,“晚輩白玉樓,不請自入,實在唐突,又因近日所遇而生一二感慨,讓園主見笑,慚愧。”
老者卻笑道,“老夫非是此間主人,只是與習園主同宗,來此…哈,白公子盈盈玉質,習園主該是不會介意公子不請自入的。”
白玉樓認錯了人,略略尷尬道,“敢問老先生名號。”
老者道,“老樹落葉,為有秋風。白公子來此又是為何?”
白玉樓也不知為何,便道,“不知不覺,便到此處。”
老者聞言笑道,“老夫年邁,記性大不如前,緣來緣去,不甚清晰亦不足為奇,少年人如此,倒是少見。”
白玉樓汗顏道,“老先生如此健朗,不似老先生所言。”
老者卻道,“老夫也許曾經追尋過什麼,現也有些忘卻了。即使記得要尋他,也忘了是因何要尋他,只覺在此閒適,也足消磨。你說,老夫是不是如老夫所言?”
對於忘卻一事,白玉樓的神經已然變得敏感,聽到老者這番話,不由得一個激靈,脫口而出,“老先生可是習有風習前輩?”
老者呵呵笑道,“老樹落葉,為有秋風。白公子真是聰慧,竟能從這八個字之中準確地猜到老夫的名字。”
入園時莫名的感覺,竟是為此,白玉樓心中大為震盪,脫口又道,“習前輩追尋的他,不知又是哪位前輩?”
習有風笑道,“白公子是直白爽快之人,不過老夫回答不了你,因為老夫確實不大記得前事了。怎麼,難道白公子也是老夫的故人舊交?”
習有風當然知道白玉樓識得“習有風”,不然又何以問出那句話,不過他不記得前事,也不想糾結於前事,索性以玩笑之態處之。
白玉樓也是明白人,轉笑道,“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若當過去之事便算舊事,方才的晚輩與方才的前輩結識,那麼現在的晚輩和現在的前輩確可說是故人舊交。”
習有風點頭讚道,“此話有理。”
白玉樓又道,“方才老先生說了‘老樹落葉,為有秋風’八個字,晚輩能從這八個字裡猜到老先生的名號,其實還有一層因由——便是落葉二字。”
老者道,“哦?”
白玉樓點點頭,接道,“此前晚輩曾到花城秋水山莊拜訪,莊主人身負絕世劍法,名曰落葉。此落葉劍法,舞動之時,習然有風。”
白玉樓說著即捏指為劍,便舞起來。
老者觀看白玉樓舞劍,腦中不禁地蹦出“答伊”“名兒”等字眼,待白玉樓舞畢,頗為動容道,“你也會落葉劍法?”
白玉樓道,“老先生有想起什麼?”
老者道,“想起一些名字,頗覺熟悉。白公子年紀輕輕,卻造詣非凡,合該出去闖蕩,何以獨自來此偏靜之地?”
白玉樓回道,“空有武力,並無智識,再如何闖蕩,也是為人所用罷了。”
老者笑道,“白公子過謙了。”
白玉樓也笑起來,“玉樓本是為尋故人而來,是隨風而至,亦隨風而去,這個江湖本不屬於晚輩。”
老者但笑不語。
白玉樓流連一陣,告辭而去,習園主人聽說玉奇曾訪,卻不得一見,十分抱憾,但此是後話。
老者待白玉樓遠去,默然走到園林深處,不知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