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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她瞥著躺椅上仍閉著雙目的青年,斟酌道:“我……只跟著家兄習了幾個字,認得的不多。”

對方只說:“你念就是。”

溫瑜便藉著油燈和火光,念起了那冊演義:“道……什麼三皇五帝,功名夏後商周。英雄五……什麼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青史幾行名姓……”[1]

她裝作不識那些繁複的字,怕吵醒了蕭蕙娘,嗓音壓得有些低,音色便於清婉中多了幾分綿啞,摻雜著洛都口音,更添了幾許別的味道。

外邊雪虐風饕,從門縫裡襲進的冷風吹得火塘裡的火都傾了傾,唯有那清悅的唸書聲,依舊在屋中不疾不徐響起。

唸完那第一回,溫瑜抬眼瞧蕭厲,發現他閉著眼沒做聲,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她便也沒再問話,只輕手輕腳地將那冊話本擱在了長凳上,又給火塘裡添了兩塊柴禾才轉身進屋。

躺在不甚綿軟卻能避寒的床鋪上,溫瑜腦海裡還想著那演義上的內容,都說以史為鏡,可知興衰,今人笑前人王侯,亦不知後世人,又是如何論如今的這些王侯將相。

溫瑜想到被困奉陽的父母兄嫂,心口便覺沉得慌,她前往南陳的這一路,縱使被親信們護著,也經歷了數次追殺,落難後在人牙子手上,更是夜不安眠。

今夜被引起了愁緒,只覺不知還要飄零至何時,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再次翻過身,面朝房門而睡時,無意中瞥見從門縫裡隱隱透進的一點火光,想到那地痞就在外邊的躺椅上睡著,不會再有宵小來犯,不知怎地,心下倒是莫名地寧靜了許多。

且不論來日如何,至少眼下,她尚能偏安在這一隅。

-

天剛明時,蕭厲便醒了。

火塘裡的柴禾已燃盡,只剩白灰中一點炭火猩紅。

在躺椅上將就著睡了一晚,難免脖酸頸痛,他坐起來,抬手揉了一把脖子,面上已不見了昨晚的沉鬱。

只在準備起身時,瞧見長凳上那碗已放涼的水,微怔了一下。

他記得昨夜沉澱於那風雪聲中的誦書聲。

有風從門縫裡吹進來,碗口的水波便泛起了漣漪。

蕭厲盯著那碗水看了很久才起

身,他手往衣襟裡掏去,準備將昨日韓大東家給的銀子拿出來,交給蕭蕙娘,卻又摸到一方帕子。

他一併拿出一瞧,絹帕上的血跡刺目,帕角用蘇繡的針法繡出的一朵幽蘭也格外顯目。

他在那瞬間突然有了點不知所措。

蕭蕙孃的房門傳來輕響時,他條件反射般地又將帕子揣回了懷裡。

蕭蕙娘瞧見兒子,不免唸叨:“你昨夜何時回來的?怎也不多睡會兒?”

蕭厲搪塞道:“鄭虎他們找我喝酒,回來晚了些。”

他說著將錢袋交與蕭蕙娘,道:“東家給的過年錢。”

蕭蕙娘一掂錢袋子,便皺了眉:“怎這麼多?獾兒,你在賭坊做事也就罷了,可別沾手其他的。”

蕭厲知道蕭蕙娘說的是什麼,只痞氣笑了笑,說:“您想哪兒去了,我給東家賣力,東家自然賞識我,宋哥一走,他還想提拔我坐宋哥的位置呢!”

二人說話間,中間那屋的門簾已被人撩起,溫瑜拾步走出,衝兩人打了招呼:“大娘,二爺。”

蕭蕙娘咳嗽著說:“阿魚也起了啊。”

她交代蕭厲:“對了,你回頭帶阿魚去市集上看看,阿魚要買勾扇面底圖的筆墨。那浣衣的方家嫂子說是病了,到年前都不接活兒了,我一會兒得把家裡的被褥都換下來,拿河邊洗了去。”

她身體本就不好,蕭厲自然不會讓她去幹這活兒,皺了皺眉說:“怎就突然病了?”

蕭蕙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