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不會,因為兩隻手要分開實實是太容易了。那麼容易的事(隨時都可以做到),何必急衝衝去做呢?說遠了。
奇怪的是,我的這個不是那個不對,在親人面前暴露無遺,甚至變本加厲,而在朋友面前卻很少顯現。在朋友面前,我的形象是熱情、忠誠、善良、大度,有愛心、有修養、能忍耐、懂寬容。大凡我的朋友對我口碑都不錯,因為我確真很少虧待朋友。不論是哪方朋友,只要跟本人吱一聲他需怎麼怎麼著,本人從來不會拒絕。即使拒絕也多半以行動拒絕,也就是說透過我上躥下跳的努力,證明我確實力不勝任,無能為力。對朋友在困難中發出的請願,不假思索就加以回絕,這是我做不出的,也是我反感的。我常思,一個人被困難糾纏,朋友若是不熱情相助,還能指望誰?話說回來,朋友的困難若有他人能左右擺脫,他也不會朝你開口。朋友就是這樣的。所以說,在這個世界上,尋找一個兄弟或朋友,比找一個妻子或情人要困難許多。所以,面對朋友的困難,我願意硬著頭皮去求人求情,想盡辦法,使盡力氣,巴心巴肝地去做我能做的,甚至是不能做的。
對朋友好,這大概是我很少優點中的一大優點。
確實,我對朋友之心是赤誠的。儘管我缺陷很多,血液裡、天性中存藏著諸多發臭燻人的髒東西。但面對朋友,我總是能做到把“髒東西”很好地包藏起來,儘量盡情地表現出我動人的、討人說好的一面。比如,我本性是極為粗心怕煩的,怕照顧人,怕處理事;妻子生了病,家裡有了麻煩,這是我最懼怕的,只要能躲我肯定躲,實在躲不掉,就敷衍了事,矇混過關。最需要你時卻牽不到你的手——就像歌中唱的一樣。這種表現自然令我妻子失望透頂。所以,每每遇及類似事,事後我們總是要吵鬧一番。吵吵鬧鬧似乎算不得什麼,哪有夫妻不吵鬧的?關鍵是妻子常常就此來懷疑我對她的愛。因為在她看來,我天性不是那種粗心怕事的人,你看——她又看見了,我對朋友的關照有多細心周到,體貼入微:朋友只要咳嗽一聲,我就會去找藥,並勸其吃藥;朋友將妻子氣倒了,我深更半夜都會騎個單車跑去調解;朋友病了,我請假扣獎金也要去病榻前照理;去外地出差,想到那裡有朋友,幾年不見了,孩子三五歲了——正是最高興有禮物呵護的年月,行前再忙都不會忘記購上一樣小禮小物;朋友遠道而來,管接管送,陪吃陪玩,熱情得就跟對爹媽似的。有時想,對妻子或家人要有這份好的話,真不知她們會有多感激我,家裡不知會增添多少溫情和歡樂。但就是做不到。有一次,妻子小產第三天,有朋自遠方來,一個電話又將我牽走了,跟妻子說好晚上一定回,結果興致一來,忘乎所以。幸虧悔過態度好,補救工作出色,加上妻子體虛不敢氣惱,只好息事寧人,不了了之。
善待朋友(2)
妻子看我對朋友百般地好,常常感到很失落,跟我惡聲惡氣。
“那個阿三是什麼人?他只不過是一個你萍水相逢的人,你就可以把我丟在一邊,三天不回家,你把我當什麼了?”
這樣的時候,我一般總是很沉得住氣,找一些開脫之詞:“從本質上講,你也是一個我萍水相逢的朋友。”
“可我現在和你朝夕相處。”
“是啊,”我款款而道,“你跟我朝夕相處,可阿三隻有三天,所以你應該滿足,不應該生氣啊。”
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卻也在思:為什麼我對朋友可以做得這麼好,對妻子或家人卻做不到?這樣的疑問經常盤踞在心中,久而久之,似乎也有了答案。比如我剛才跟妻子道的:阿三再怎麼打擾我,也僅僅是三天抑或是再多三天而已;但作為朋友,阿三給我心靈上的安慰卻是很多很多。朋友就是這樣,他們需求你的機會總是很少很少,而給你內心填補的東西往往是任何別人都難以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