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調查學院畢業,進入調查局的第一天開始,當時負責帶晉南的正式調查官,就威嚴告誡所有眼中滿是明亮憧憬的新人,這是榮耀,是權力,是常人終其一生也無法觸及的高度。
但更是痛苦,絕望,麻木,與死亡。
與調查局所被賦予的許可權相對應的,永遠都是犧牲和死亡。
認識的所有人都會逐漸從身邊消失。你的上司,隊長,教官,負責人,搭檔,然後是你帶的實習生,新人,助理,甚至是你被命令保護的人……
哪怕做錯一個微小的決定,都會從這場與汙染物的殘酷戰爭中敗落,然後失去一切。
不。
甚至即便你做對了當下情形所應該選擇的決定,也會因為快速變化的局勢而遭受慘痛的打擊,無力面對失敗。
很多實習調查官都在這個過程中崩潰,即便還幸運的保有性命,也不得不退役,離開。
迴歸普通人安定幸福的人生。忘記調查局,忘記汙染,以及這片將要吞噬所有人的黑暗水潭。
有很多秘密,不能說,更不應該被知道。
被隱瞞的人,是幸福的。而保守秘密之人,必須代替被保護者承擔一切重負和痛苦。
教官說,當你們哪一天失去所有私人生活,個人時間門被工作全面佔領,你的生命完全圍繞著汙染為中心……那麼恭喜你,你終於做好了成為調查官,深入水潭的準備。
晉南當時站在佇列裡,懵懂又興奮。
他聽見了。他以為自己聽懂了。
但直到現在,十年過去……他才逐漸理解了教官當年那句話。
而當年和他們說這話的教官,已經在上一場a級災難中殉職。
當時和他站在一起,滿懷憧憬的同期們,只有零星數人還活著。其他人,要麼死亡,要麼因為無法承受巨大的精神創傷而瘋了,不得不退役。
也有人在執行任務中殘疾,不良於行,告別了外勤工作,轉而在總部的分析部任職。現在每天喝著加倍濃縮的咖啡,在計算機螢幕後面熬得兩眼青黑,偶爾打電話來嘟嘟囔囔罵著這些永不完結的案件。
——就因為這個,他都已經十幾天沒下過班了!床長什麼樣都快忘記了。
和老朋友們之間門的聯絡,是晉南為數不多的放鬆時刻,只在那時候,他才會毫無戒備的笑出來。
但即便如此,他們這群人,也再無法像十年前那樣,毫無陰霾的爽朗大笑了。
“晉隊長?晉隊長,晉南?”
全職奶爸奇怪的看著跟在自己亦步亦趨,像個小雞崽一樣的晉南,問他:“在想什麼,怎麼了?有心事?”
這麼明顯的神遊狀態。
被呼喚了名字的晉南恍然回神,抬頭看向奶爸時,還是有些恍惚。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不想讓他人擔心。
卻被全職奶爸一眼戳破。
“你沒有必要在我面前隱瞞,有什麼實在想不明白的,可以找我聊聊,我怎麼也算是人生過來人。”
奶爸聳了聳肩:“說不準我還能給你一些建議呢。”
說這話時,他手上還拿著兩顆南瓜,在比對哪一顆更好。
實在和他所說的“靠譜”搭不上邊。
晉南哭笑不得:“謝謝,但是不用了。”
這樣有著幸福家庭,每天最大的煩惱是為了要做哪道菜哄女兒老婆開心的男人,不應該捲入調查局的事情裡。
哪怕一句埋怨,都不應該告訴他,讓傷害他的可能得以實行。
奶爸笑了:“你在看不起我。”
晉南手忙腳亂:“不不,我沒有……”
“你是覺得,作為普通人的我,不應該參與到你的危險任務中。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