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缸邊擦了一下手。
垂眼看,便發現徐芸那死丫頭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照著腳踝砍下的傷處,儘管及時包紮,還是淌了不少血。
她能支撐到現在,已經算是體質不錯。
田齊嘖了一聲。
他解開拉車的毛驢,牽道一邊拴著。
他得快些動作了。
他又將大缸的蓋子蓋上。
用草繩緊緊的綁住,保證裡面的人絕出不來。
王秀才娘已經昏死過去,田齊現在的小身板,搬運時總不太得力。
拖著她的髮髻拽了好久,才將她拖到驢車邊,照舊捆住。看書喇
王秀才灶間的柴火,一一搬來,對方在驢車旁。
他這才擦著腦門上的汗,往乾柴上潑灑了一些燈油。
王秀才常年讀書,家中揹著大桶的燈油。
但這些燈油是王秀才專享。
如徐玉或是王秀才的兒女們,到了晚上就是摸黑的命。
王秀才的娘矯情,嫌房中夜壺隔夜臭。
每次尿了定要徐玉立刻倒掉。
因而徐玉時常摸黑出來倒尿桶。
她裹著小腳,本就不便,時常摔得鼻青臉腫。
便是王秀才的么女,肚裡缺油水缺狠了,用手指頭偷沾燈油吃,也會挨一頓毒打。
現在,這些寶貝的燈油,全部淋在了驢車邊堆著的柴火上。
濃烈的油氣,讓缸中的王秀才意識到些什麼。
這會輪到自己面臨悲慘境遇,他迴光返照般在缸中發出聲聲慘叫。
這叫聲透過大缸厚實的壁傳出,悶悶的。
叫田齊長吁了一口氣。
一切終於要終結了。
他掏出火摺子。
擰開吹了兩下。
但不知是不是火摺子被血沾溼,裡面引火的幹芯吹不燃。
田齊吹了兩下,正想重新尋個火摺子。
便聽見一個聲音在叫她。
“小姑娘。”
田齊一愣,看向聲音的出處。
關著王秀才現任妻子和兒女的那間廂房,傳來女人的聲音。
半張女人的臉,湊在破損的窗紙後。
看不清全臉,但可以瞧見這女人臉頰腫脹。
上面印著一個成年男人的手印。
這個湊在窗邊,目睹了田齊全部作為的女人,就是王秀才髮妻。
她在窗後叫到:“我這裡,有火摺子。”
田齊先是一愣,然後提步走過去。
他很謹慎,並沒有貿然靠近。
裡面的女人將一隻眼睛湊到破損處。
田齊可以看見她充血通紅的眼珠。
這倒不是田齊的手筆。
他來之前,女人就已經傷成這樣了。
一隻骨瘦嶙峋的手,從破損處探出。
指甲蓋青黑,像是被什麼重物壓過,底下全是瘀血。
手伸出來,撩開的袖子底下,全是層摞層的傷痕。
這雙傷痕累累的手張開,一根包著紅紙的火摺子露了出來。
窗後的女人道:“這個火摺子,可以點燃。”
女人的聲音中,尤帶著哭腔。
但語氣快活又輕鬆,隱隱有笑意。
田齊走上前,取了她掌心的火摺子。
看著一雙滿是繭子,黑瘦雞爪似的手。
田齊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放心,一切都過去了。”
窗後女人頓了一頓,片刻後,傳來她又哭又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