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罵聲,都是曾在蟲公祠上香的香客心中留下的聲音。
蟲公祠的師孃抱怨,為何沒有發生大疫擋了她發財。
有女人的聲音,咒罵婆婆病那麼久怎麼還不死。
也有男人祈願妻子不要再拖累家中。
子女抱怨臥病的父母。
蟲公祠的神龕,聆聽過最虔誠的祈禱,也聽過最惡毒的詛咒。
這些男男女女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傳來。
和著江上嗚嗚的江風,叫人毛骨悚然。
尤以林著和瑞王,受到最大沖擊。
他們都是真正象牙塔裡的好出身,第一次直面最底層的黑暗。
林著蒼老的臉上一片空白。
許久,才轉頭。
順著船上不和諧的火鍋香味看去,卻見趙鯉手裡捧著一隻碩大的碗。
將軍霍宗也坐在桌邊。
他是從底層爬起來的戰場殺胚,對人性善惡自有一番領悟,沒林著和瑞王兩人的震撼。
戰後的夜裡,缺食少藥的傷兵營,叫聲咒罵聲一樣精彩。
他現在正舉著筷子,像是獵場捕食的鷹。
終瞧見趙鯉垂頭扒飯,鍋中一片羊肉正隨著沸騰的泡泡翻滾。
就是現在。
霍宗下筷如閃電,卻只夾到了一根調湯的蔥。
那塊肉夾在沈晏的筷子尖,隨後放到了趙鯉的碗裡。
“不吃了!”
霍宗惱怒地摔了筷子。
從水宛出來大半個時辰,他竟一片菜葉子都沒吃進嘴裡。
將桌子拍得震天響,趙鯉和沈晏卻都不理他。
一個忙著乾飯,一個忙著夾菜倒茶。
林著和瑞王心裡對於人性的哲學思考,都被打斷。
“走吧。”
林著拍了拍瑞王的後肩膀。
和弟子一道坐到了桌邊。
林著張了張嘴,終是問沈晏道:“所以沈大人此前上摺子,請陛下下旨清理淫祭,就是因為……”
人老了,便忌諱這些,學乖的林著避開了瘟神的名字。
沈晏禮貌性嗯了一聲。
林著嘆了口氣:“倒是我狹隘了。”
此次南下,他當真長了見識,再一次意識到,從前的自己確實狹隘。
再有此次與沈晏與靖寧衛短暫共事,他越發羞愧。
為自己從前的傲慢與偏見。
林著悄麼看了一眼趙鯉,有心道歉。
但趙鯉壓根就沒抬眼看過他,老頭心裡喪氣又羞愧,沒敢說話。
一頓宵夜,只有趙鯉吃了個暢快。
待到將要天明時,遠處護航的頭船在桅杆掛起一串報信用的燈籠。
搭著瘟神神轎的大船,靜靜停在漆黑的江面上。
無數白紙船將它簇擁在中間,只是光芒暗淡了許多。
趙鯉擦嘴站起身來:“到地方了!”
見她起身,臉上還帶著怒氣的霍宗,沈晏都站起身來。
隨著跑動聲,船上士兵紛紛張弓架起火箭。
隨著一聲號令,無數箭矢射向大船。
塗滿了桐油的船上,擺著的紙牛紙馬成為最佳引火工具。
沖天火光照亮了江面。
大船連著神轎化為一團巨大的火球。
與此同時,天邊現出一線亮光。
大船燃燒的煙氣散開,船上的低語終於停止。
太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將整個江面照得整片金紅。
趙鯉站在船頭,與沈晏一道欣賞難得的日出。
她摘下掛在腰間的荷包,捏了捏裡面兩個戒指。
正要開口,便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