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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

,低眉信手之間,有如珠的音律盤旋滴落,曲調卻也是空洞的,彷彿一聲漫長的嘆息,尾音長長。心中的悲喜在一瞬間被模糊掉,變得茫然而荒蕪,門外一樹蒼松遒勁,負雪昂然獨立,然而蒼翠之色,是冰雪也掩蓋不住的。

上京遠在北地,遙遙離開京都六七百里,乃是大周的舊都。北地,比之我在京郊修行,更是寒冷吧。一個恍惚,彷彿那一樹蒼松是他煢煢孑立的身影,手持“長相守”紫笛,微微仰首看月,眉心舒展著與我閒談幾句。

然而,我的琴聲已不似昔日,人也不能回頭了。我的人生,哪怕前無去路,也只能一路向前。

他自是他的清貴親王,娶得如花美眷,隱匿於銷金繁華之地;我自在青燈佛像之畔,相伴佛珠經文,孤獨終老。

心事如潮水洶湧奔騰,手勢有一剎那的急促失力。用力一勾,“錚”的一聲崩裂,琴聲嘶啞地戛然而止。我環顧四周,一片白雪茫茫,忽然嘴角漾起一個蒼茫的笑意,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到底,除了我自己,是連絃斷也無人聽的。

“長相思”絃斷,自是不必再相思了。我緩緩伏倒在琴上,頹然閉上了雙目。

後宮——甄嬛傳 第四部 13冰心誰問(上)

章節字數:2978 更新時間:07…10…14 16:12

冬日洗衣的功夫並沒有減輕,大雪封山之時,往往化開了雪水浸洗衣衫。若天氣好些,便去溪邊,砸碎了堅冰浣洗衣裳。

寒冷的水侵骨而入,我卻無法可避。眼睜睜看著去歲落下的凍瘡舊疾復發,一雙手紅腫狼藉,飽受苦楚。硬生生叫我記得在棠梨宮那些寒冷潮溼、困頓不堪的日子。那是一生最倉惶寥落的時光。

我向槿汐苦笑道:“果真有些事是一心要忘也忘不得了,便如這凍瘡,年年復發。”

槿汐用手暖著我的手,她的手也是冰涼紅腫的,連同浣碧,三人齊齊凍瘡發作,累累如珊瑚珠。浣碧苦中作樂,有時玩笑,“這雙手長滿了凍瘡、紅的青的紫的,我只當戴了個多寶戒指,紅的是珊瑚,青的是綠玉翡翠,紫的就是紫瑛石。”

我與槿汐便笑浣碧是財迷瘋了。然而說起珠玉寶石,自我落飾出家,除了在宮中時得到的全部留在了棠梨宮中,唯有家中帶進宮的陪嫁,又全部帶出了宮,悉數封在箱籠之中,再不開啟。落飾出家,這些華麗的珠玉胭脂,自然是再與我無關了。

槿汐撫摸著自己手上的凍瘡,輕聲道:“奴婢剛入宮那時候只是做灑掃上的小宮女。那時候宮中只有端妃和嫻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自然輪不到咱們這些小宮女去伺候,新進宮難免要受欺負,那年月裡天天給姑姑們洗衣裳,那衣裳洗也洗不完,彷彿永遠也洗不完一樣,結果落了這一手凍瘡。還是後來純元皇后看見了說可憐,說了一句‘手成了這樣還叫洗衣裳,內務府總管連一點體恤之心也沒有麼’,這才打發了奴婢去做別的活。後來奴婢一路升上去,自己也做了姑姑,自然是不用做這些粗活了,手也漸漸好了。沒想到,今日做起同樣的活計,倒還沒有生疏。”

槿汐淡淡提起純元皇后的舊事,我也只淡淡聽過,並不肯計較。

如此一月一月過去,冬天熬過去了,春天也到了。

溫實初來看我那日,是初春的一天。孱孱的陰天,陰雲垂落天邊,沉沉的晦暗,卻無雨意。

他突兀地進來時,我正在窗下的青瓦大缸邊把今日擔來的水一擔一擔吃力地灌進去。浣碧乍見故人,一時吃驚感動,眼淚潺湲地落下,失聲哭道:“溫大人。”

我聞聲轉頭,溫實初立在門邊,一襲藍袍,身形消瘦。他奔向我,失聲道:“嬛妹妹,你瘦了許多!”

我有一瞬間的感動,這樣僻落的深山古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