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啊地張大嘴,下一秒雙手合在嘴前。
簡蒼梧,就算他再清再冷,眼裡也有了詫異。
水青塵雪無暇的右臉,如今整個覆在暗紅色澤之下,有深有暗,相當可怖。
簡蒼梧驚訝之後,黑海晶眸漸起一片星夜。在他不知情的剎那,如北極星般,灼放光華。
韓水青,她為什麼能為別人做到如此地步!
他聽那個英子的話裡,兩人也算不上朋友。但他能看出英子家境不好。如果有人腳上穿一雙黑布鞋,不是拍戲,那就是真沒錢。而水青的目光很堅定,並沒有半點同情憐憫,好像天生見不得弱者。
可是。他並不認為水青只是沒頭沒腦的爛好人。想兩人在樹林裡初見,她笑容甜美,神情卻是生人勿近。拍賣會上,淺笑中眸色清冽,胸中沉穩丘壑,卻刻意隱藏那份氣度。接觸過她多次,發現她唯有對家人朋友時,才真正敞開心懷,情感動如明溪輕快。
他再看看英子,灰布衣,青布褲,大半臉被長髮遮住,灰陀陀沒有朝氣。那是長久以來形成的,已經深入英子心底的卑怯。
分明截然不同的兩種人,水青為這個指控奪地的女孩不惜醜化自己的臉,她們之間有外人不明白的關聯,而且是水青更在乎的關聯。
簡蒼梧心思幾個起落,淡定了依舊。他今天就做一回陪客,看水青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將英子從灰暗中拉出來。也看水青的獨特,究竟是難得的驚蟄春雷,還是實質的鋒芒內斂。他斜靠著書桌,長腿交叉,雙手插袋,垂下眼瞼,掩去雙目異彩,旁觀起來。
“你……”幹嗎弄成和自己一樣?英子說不出口。
“現在我跟你是姐妹了。”水青烏髮如瀑。垂若金絲。她留有短劉海,就算放下長髮,也擋不住紅斑。
“你以為這麼做就能跟我感受一樣了?”英子陰涼涼說著,“一擦就能掉,怎麼和我去不掉的胎記比?”
“這話不對。”水青搖搖頭,細細解釋給她聽,“第一,我這個雖然一擦就掉,你知我知,別人可不知道。他們看我的眼光,和你的應該相同,那就行了。第二,你說胎記去不掉,現在是,以後不——”水青重生前那一年,整容外科已經到達了相當驚人的水平,基本上換張臉都行,鐳射那算是小小手術。
“別人看你跟看我都一樣,但你心裡不會有負擔,因為你知道這斑是假的。”誰都不能和她感同身受,包括自己的媽媽。
“這話有點道理。”水青目光落在英子臉上。即使頭髮盡了最大努力,也還是看得出斑駁。英子不敢抬臉,就達不到自己的目的。
“簡蒼梧,這次借個人給我吧。”水青回頭對看似閒來無事的人說。
不一會兒,飛古千年的化妝師匆匆趕來。連帶著英子一起,三人進了房間。
這次等得有點久,近二十分鐘。
門再開時,又是一番景象。
原本的長髮,高高紮起,在左側一邊捲起毛毛糙糙的發球。右頰精心描製出一隻藍翅黑紋的金線蝴蝶,素淨白色的襯衫上,左半同色卻相當潦草塗出幾筆蝴蝶翅膀,穿一條筆細藍色牛仔褲,一雙黑皮高靴,貼著小腿細瘦。
簡蒼梧望著這樣一個從頭到尾裝扮古怪前衛的女孩,那外貌竟然比起他旗下藝人還要光彩奪目,更豔麗三分。本來就是璞玉,磨出來,如珠似寶。
這個叫英子的女孩,會吸引他人的目光。不過,這次,將是百分百驚豔。
他目光滑去英子身邊,水青臉上的紅斑也經過化妝師的巧手,儼然像天生的胎記。但她的那雙眼睛依然靈動萬分,止不住的笑意柔和了那片刺目的紅。周身暖洋洋的氣質,令他也覺得暖。他一轉念——
原來如此。
他明白水青的意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