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神奇,因為木蜂不靠電池,也不靠齒輪上勁兒,就那麼一年四季地在花叢飛,或者落在我的肩頭,晚上就睡在我給它準備的火柴盒裡……
後來,有一天,我記得非常清楚,因為那天學校裡期中考試,但很不巧我爸媽那天都加班,所以給我的餐費比較多,讓我在考試這天買些有營養的東西吃。我記得,考完試之後我就來到了傀儡店,兜裡揣著我這一年積攢的所有零花錢,我想給自己買一個木頭的大狗,街上的兩個夥伴都在傀儡店買了木頭寵物,一個買了貓咪一個買了小狗,買貓咪的很不幸,因為家裡爐子生得很熱,火苗子不小心燎到貓咪身上就焚燒了,像柴火一樣;那個買小狗的倒是常常帶著狗來找我玩,那木頭小狗很認他的主人,遇見陌生人也會汪汪叫,會和主人玩飛碟,主人不開心的時候會趴在主人膝頭嗚嗚低鳴,總之我很羨慕,並且早已在傀儡店相中了一隻很大的木狗。
我來到傀儡店,照例先欣賞了一遍櫃檯裡陳列的商品,然後跟店主人說打算買那隻大狗,店主人不知扣動了什麼機關,就讓匍匐蹲在櫃檯最下層的大狗抖抖身子,走了出來,他摸著大狗全身上下的木頭零件,說這狗有些老了,左耳朵差不多聾了,他得修一下,另外其他零部件也需要重新檢修一遍,讓我明天來取。
於是,我就靜靜地看著他把大狗拆成一大堆木頭零件,慢慢地除錯安裝,我小時候一直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在他的店裡也很少開口,但那天我忍不住說:“如果能買到一個木頭人就好了。”店主人聽了我的話,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用他戴著高度近視鏡的大眼睛看著我:“你買一個傀儡回家,每天守著他,不怕嗎?”他就那樣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我,我當時怕得不得了,居然奪門而逃了。
外面天已經黑了,怕爸媽還沒有回家,所以不敢一個人先回去,只好先去那個蘇北餐館吃東西,現在還記得吃的是蝦腦豆腐和魚湯麵,很慢地吃完了飯,才磨蹭著回了家。
那天夜裡總是想起店主人說起傀儡時的樣子,我小時候很膽小的,甚至以後都不打算再去傀儡店了,那個木頭大狗也只好放棄。
那一整晚都沒有睡好。做了很多惡夢。
第二天一早,才知道流紋街出了大事,有一家紙品店失火了,殃及池魚,和它臨近的一些店鋪也都慘遭火災,還好那些店鋪的人都跑了出來,唯獨傀儡店始終店門緊鎖,消防隊趕來滅火之後,砸開了傀儡店已經燒變形的店門,裡面的木頭商品早已化為灰燼,消防員稱裡面沒有屍體,但也沒有人員逃出的痕跡。
因為傀儡店的店主人一向是住在店裡的,所以人們很納悶,當大家進去打掃的時候,在通往後院的窗戶位置看到了店主人趴在視窗的遺體。
流紋街的人們是這樣講的:“可能是掙扎著想從窗戶出來,但是身子被燒著了,估計動彈不了,就焚在視窗了。”
“留著一部分,腦袋和一個膀子還在。”
“要不是消防隊趕來,估計就燒完了,連一點兒痕跡也留不下。”
“誰能想到他是個傀儡呢?不過那木頭疙瘩還真挺禁燒。”……
傀儡店的老闆是一個傀儡!我簡直不能相信!但不知為何流紋街的人並沒有多稀奇這件事,他們只談論了一兩天,就不再提了。
火災後,店鋪們重新翻修,蘇北餐館還在,筆店也還在,傀儡店改成了一家電子遊戲店,裡面依然擠滿了小孩子。
我的那隻木蜂,兩年後死於我媽揮舞的電蚊拍,木頭翅膀燒得有些焦黑,不過遺體還算完整,我一直把它放在一個玻璃盒子裡,擺在我的書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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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故事:
《牆洞》
——燕彤講的故事
終於輪到我講了嗎?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