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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國王粗魯的把他一推,忍著頭腦裡的暈眩站了起來,向前追去。
前面又有空靈的笑聲在毫無一人的走廊中響起,樓下大廳的聲響逐漸退去,只剩下她輕輕地哼歌的聲音迴響,聽不清楚歌詞,美麗的旋律似是從很遙遠又似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她輕盈的跳著舞著往前跑去,時而微微停頓轉身,卻在里約克能夠看到她的臉之前再次轉身,開心的笑著往前跑去。
“安娜!安娜!”里約克國王在後面追著,他滿頭是汗,連手中握著的燭臺上的蠟緩緩流下燙到了自己的指頭都未曾發現。
他對那首歌很熟悉,很多次都曾在夢境中聽到它。
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在達文王國的無憂宮裡見到她的時候,她便是哼著這首歌的。
那一年,他十三歲,隨著母親和兄姐前往北陸達文王國的無憂宮做客,雙方都有聯姻的意向,達文國王和王后對他的姐姐哥哥們讚口不絕,母后自然是聽得笑顏連開,他覺得無聊透頂,便找了個藉口退了出來,擺脫了跟著他的侍衛,開始在四處晃盪。
他在樹林深處的湖水裡見到了她。
她在湖水中間游泳洗浴,在水中伸出半個身子來。長長的黑髮像是糾纏徘徊的明亮絲綢一樣漂浮在水中,她的白皙肌膚彷彿是用牛奶和珍珠做的,細膩光滑的在陽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水珠在她身上粼粼發光,晶瑩剔透的水輕輕的滑過她的額頭、尖挺小巧的鼻尖、水澤的玫瑰色雙唇、細長優雅的脖子、光滑纖細的鎖骨、以及飽滿嫩白的雙胸上。她哼的歌曲是《雪山上的春雨》,她仰著頭向著陽光,因為充滿了愉悅和歡樂所以無憂無慮的笑著。
噢,諸神在上,那是多麼美麗的畫面,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並且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回到白色城堡之後、奪下兄長的領土之後、娶了恩利卡之後,生了四個健康活潑的孩子之後,他一直都忘不了那驚豔的一瞥。他一直都想,即使後來他的哥哥娶了她,也未必能夠看到這麼美麗的畫面。
但那時,他只是一個瘦小纖細的少年,終年不得志,永遠生活在哥哥姐姐的陰影下的蒼白孩童,而她卻是整個北陸上公認的第一美人,達文王國最小和唯一的公主——安娜莉亞,意思就是‘充滿靈氣與祝福的少女’;這樣的人,除了嫁給北陸最強勢的王國的繼承人,沒有更好更完美的結局。
“安娜!安娜!”他大聲的喊著,但她仍如輕盈靈動的小鹿那樣向前跑去。國王努力地控制著自己被酒精盈滿的無法輕易移動的身體,他已沒有十八歲年輕盛氣的體質了。但他仍然拼命地想要追上她,他一直都想告訴她,他很想她。還有,他什麼都記得。
他記得那個在草坪上抱著滿懷的野薔薇笑得雙頰通紅的十四歲的小公主,他記得在婚禮上美得讓人窒息的新娘,他記得在兄長加冕典禮上端莊優雅的新王后,還有那個抱著剛剛出生的第一個孩子而笑得溫柔婉轉的小母親。他還要告訴她,他每天晚上在睡覺前都會暗暗向她祈禱,希望她能夠原諒他,原諒他對恩利卡的命令毫不知情因此無法救她免於一死。
他見到她在走廊的盡頭轉了彎,於是加快了速度搖搖晃晃地追了上去;天花板和走廊都在搖晃,他真的不應該喝那麼多的,那些該死的水果酒和榮恩酒,果真不能合在一起下肚,即使它們和魚肉配在一起真是人間美味。
他也在走廊轉了彎,只見眼前不遠處只有一扇半掩著的精美豪華大門,似乎能夠聽到她的銀鈴一樣的笑聲從裡面傳出。
“安娜莉亞……?”
他深深呼吸,屏息著推開了門。
但迎接他的不是早已死去的安娜莉亞,而是他的妻子,恩利卡王后的屍體。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房間中心的座位上,姿勢如平時一樣端正優雅,雙手放在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