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沈蘭的咆哮使小屋裡都有了嘯叫的迴音。
武伯英眼睛裡帶著血絲,又打量了下妻子,睡衣胡亂褶皺在身上,眼泡浮腫,頭髮紛亂,一個瘋張若失的黃臉婆。
“唉,睡吧,睡吧。”
武伯英喃喃說著,又想躺下去。沈蘭過去抽掉枕頭,狠狠摜在地上:“睡不成!”
《潛伏·1936》 第二章(9)
武伯英無奈地重新坐起,斜靠在牆上,低頭看著粗布床單上的方格花紋,沉默不語。
沈蘭更加來氣,揮拳捶了他肩頭兩下,一下重,二下輕,自己先手軟了,帶著哭腔質問:“你想怎麼樣,你要怎麼樣?!”
武伯英靠在牆邊一言不發,還是那副死魚樣子。沈蘭再也支撐不住了,癱在床邊,把頭擱在床上,讓淚水盡情流淌。
“既然是今天這個結果,你當時為什麼還要娶我?既然你膩味我了,你討厭我了,你就給我一句話,我二話不說,立刻出了這個家門,我要是有一刻麻纏,就不姓這個沈字……”沈蘭說著哽咽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武伯英也覺得自己過分,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撫了撫妻子的髮鬢:“二弟死的時候,我不在場。當時以為救下了,只要在法庭過過堂,念念自白書,說是受了共產黨蠱惑,判個十年八載。然後咱們再使錢,事在人為,要不了三年兩載就能回家……
“我到上海的龍華監獄去看他,他不願意背叛他的組織,不願意在自白書上簽字。但是,人沒有不想活下去的,我再勸他一勸,也許就走通了這條道兒。南京那邊的故舊,已經打通了關節,連過堂可能都要免了……
“但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耽擱,卻要了老二的性命。不知怎麼的,就通知我去龍華河邊收屍,說是已經秘密處決了。我沒敢去,託人去的,朋友怕我看見傷心,就地火化了,只把骨灰交給了我。我捧著那袋骨灰,就是捧著二弟的命啊……
“一切都晚了,一切希望都沒有了。我把骨灰往罐子裡倒的時候,叮叮噹噹,揀出來十幾顆彈頭。這是多大的仇恨,才叫人如此狠毒,用一梭子彈去打死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我把子彈揀出來放在手心,發了一個毒誓,不報此仇,誓不成家……”
沈蘭聽到這裡抬起頭來,淚瀅瀅看著丈夫:“那你為什麼還要娶我?”
“父命難違,父親知道自己不行了,一定要親眼看著我們成親,他才能放心離開人世。咱們結婚那天,也是迴光返照,我不想讓他抱憾而終。因我愛你,勝過愛自己的生命,所以起此毒誓,更甚於死誓。”
沈蘭知道丈夫內心痛苦,卻不知他悽苦如此,眼中的埋怨不由得轉為憐憫。“你太苛求自己了,政治事件,又能如何報仇,仇人又是誰,難道是整個國民黨嗎?”
武伯英用手指給妻子搌了搌眼淚,搖搖頭:“一切都疏通好了,黨調處頭子徐恩曾答應放人。上海黨調處負責人楊登瀛,也答應放人。老二被槍斃,是個突然變故,絕不是他們背信那麼簡單。”
“所以你,回來後不再教書,去黨部謀了差使,就是為查這個原因?”
武伯英輕輕點頭:“一定有個幕後主使,要置他於死地而後快。這個人,就是咱們武家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現在查明瞭嗎?”
武伯英突然覺得為了安慰妻子,透露了過多的心事。“這是他們的絕密,根本查不出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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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伏·1936》 第三章(1)
兩天來胡漢良陪著齊北視察了下屬的特務隊,又到保安司令部偵緝隊去挑了些敏捷的幹探,為四科選取人員。齊北不厭其煩,精心挑選,和每個入選者都談了話,拉了名單出來,有二十幾個人。組建四科是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