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在這座聖宮內,屹立了整整九十六年。
他是姚一川,是十國聯考首屆榜首,是尚在侍讀境的時候就率先見到神書的第一人。
而如今的他,已經是半聖了。
面對姚一川的阻攔,蘇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還不等他開口。便聽到老人的聲音如破漏的風鼓般傳來。
“蘇聖才,請跟我來,老朽有些話,想跟你說一說。”
聽得此言。蘇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因為姚一川對他的態度竟然發生瞭如此大的轉變,這是為什麼!
蘇文的反應落在老人的眼中。並不會覺得意外,所以他緊接著又說了一句話。
“別忘了。我也是濟國人。”
姚一川的這個“也”字用得有些微妙,但立刻就讓蘇文明白了對方今日的這番表現是何原因。
看來。蘇軾已經將自己的身份告知了這位老人。
念及此處,蘇文回過頭對沐夕說道:“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言畢,蘇文終於重新邁開了腳步,跟在姚一川的身後,很快便繞到了神書之後,在那裡,有一張簡單的木床,還有一張木桌。
這便是姚一川這九十六年來所住的地方,不知道為何,蘇文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並不會覺得寒酸,反而感到了一種無比的莊重之意。
緊隨其後的,便是一種莫名的憐憫。
這個老人將他的一生都獻給了神書,獻給了這座冰冷的宮殿,他的家人一輩子都沒有等到他歸家,他的朋友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死,或許世人已經快要忘了他這個人,而他卻自縛於此,再不得出。
至少在蘇文看來,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老人走到床邊坐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是我的選擇,又何需他人評價?”
蘇文點點頭,既沒有落座,也沒有應聲。
所以姚一川接著說道:“其實我很羨慕你,我花了整整六十年的時間才看明白的事情,你一個月就看明白了,事實上,這裡的所有人都很羨慕你,因為你抵擋住了神書的誘惑,而他們不能。”
蘇文嘆了一口氣:“既然你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經看明白了,為什麼不離開呢?正如你所說,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是啊,為什麼呢?”老人自嘲一笑,嘆道:“其實,就算能走出去,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入聖宮的時候是二十歲,等我第一次想要離開的時候已經八十歲了,我的家人朋友或許都已經不在了,這個世界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世界了,我這一輩子,都在研習神書,若說到對神書,對聖宮的瞭解,世上再沒有人比我更強。”
“可是,若是離開了這裡,我還能做什麼呢?”
姚一川最後的這一聲感慨,沒有太大的悲惘,也沒有太多不甘,他很平靜,似乎早就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一個結果。
所以蘇文的臉上也沒有出現任何同情的神色,只是搖搖頭道:“您叫我到這裡來,總不是為了跟我說這個的吧。”
姚一川笑了笑:“人老了,難免囉嗦一些,還請你諒解。”
蘇文默然,的確,姚一川已經老了,很老了,他入聖宮的時候二十歲,如今一晃九十六年過去,如今的姚一川,已經一百一十六歲了,即便他有半聖文位在身,如果無法突破那最後一層的桎梏,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了。
時間,是人類最難戰勝的敵人。
不過老人本身卻似乎並不是太過悲觀,自嘲一聲後,姚一川的臉上重新恢復了常色,笑著道:“我知道你要出去了,所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蘇文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不是因為他還在介懷與那日兩人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