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憶知道醫生心裡不能留縫,可她還是留了,現在她的心漲得很疼。
幾位頭髮花白的專家很快退出了病房,在死神面前,他們都無能為力。年輕的醫生護士卻都定在了原地,雖然看慣了這種死亡的場面,可到底還是年輕,抑制不住地動容。
隨憶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冷靜鎮定的溫少卿眼圈也有些不明顯的紅。
她再也沒法待在那裡,裹緊外套從醫院走出來,回到家便一頭扎進被子裡,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隨憶睡得並不安穩,夢裡都是搶救的場景,各種醫療器械亂成一團,各種藥品的名字在她腦子裡一圈一圈地盤旋,直到額上突然有了溫暖乾燥的觸覺,她一下子驚醒。
急促的呼吸後,隨憶慢慢睜開眼睛,眼前蕭子淵的笑顏清晰可見,可他在下一秒又皺起了眉,“發燒了?”
隨憶在蕭子淵的幫扶下昏昏沉沉地坐起來,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本能地伸出雙手想讓他抱,“你回來了?”
蕭子淵站在床邊彎著腰,看著隨憶難得孩子氣的舉動有些好笑,只是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清亮的眸子裡滿滿的都是寵溺,低聲誘哄著:“我剛從外面回來,風沙太大,渾身都是塵土,一會兒換了衣服抱你啊。”
隨憶不依,使勁拉著他坐下,鑽進了他的懷裡。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只覺得身心疲憊。
蕭子淵對於隨憶的主動有些受寵若驚,撫摸著她的頭髮問:“你這是怎麼了?”說完又抬手去摸她的額頭,滾燙,心裡一疼,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催促,“快起來,帶你去看醫生。”
隨憶趴在他懷裡,耳邊是他平靜有力的心跳聲,鼻間縈繞著他清冽的氣息,這一切才是她想要的,只有他才能驅散她心裡的難過和不安。
隨憶想起那對夫妻,眼淚又開始往上湧,她攥著蕭子淵的襯衣,過了很久才把眼淚逼回去,吸吸鼻子,像是怕他不相信一樣孩子氣地強調,“我就是醫生。”
蕭子淵把她攬在懷裡笑起來,“是,隨醫生,可是你有沒有聽過醫者不自醫呢?”
隨憶蔫了,她現在不想去醫院,至少今天不願意再去了。
“我吃過藥了,睡一會兒就好了。”
蕭子淵拗不過她,“那你先睡著,我去洗澡換衣服?”
隨憶立刻收緊手臂,猛地搖頭,“不行。”
蕭子淵感覺到胸前一片溫熱,再一摸她的臉,這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立刻緊張起來,“阿憶,你怎麼了?”
“今天有個病人去世了,我心裡難受。”
蕭子淵這才鬆了口氣,輕聲哄著:“別難過……”
蕭子淵話還沒說完就被隨憶出聲打斷,聲音中帶著不易覺察的哀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最近南方有個職位空了出來,那個職位舉足輕重,幾個派別爭得厲害,而蕭子淵志在必得。在那個位置上幹幾年再調回來,到時候可以比別人少奮鬥至少五到十年。這也是為什麼那個位置向來是必爭之位。
蕭子淵知道,肯定是最近他打電話時的隻言片語讓隨憶意識到了什麼,她這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到?
他本來打算調令下來以後再跟隨憶說,雖然他們可能要分開一段時間,但是等他回來他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可是,這些似乎並不是她想要的?
蕭子淵沉默了。
他們這一路走來,之前他說要出國,他告訴她等他回來他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她笑著看他走,笑著等他回來,知道他肩上的責任,沒開口挽留。現在他又說要去南方,本以為她還是會笑著接受,沒想到……
她貼心懂事,知道他身上揹負著蕭家長輩的期望,她骨子裡也是驕傲的人,如果不是受不了了定不會開口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