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響,他還以為是凌明敏打來關心他是否安全到家,鞋顧不上換燈也顧不上開就滿心甜蜜地撲過去接聽。電話裡卻是他姐夫方正軍氣急敗壞的聲音:“喬穆,你上哪去了?打這麼多個電話也沒有人接。馬上到市醫院來,爸和你媽出車禍了。”
彷彿晴好天空中驀地炸響一聲轟雷,毫無思想準備的喬穆一下就懵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啪的一下扔掉電話就往門外衝。下樓梯時因為太過急切慌亂,一腳踏空,剩下的幾階是滾下去的。他也不覺得痛,爬起來繼續衝,一路不停地衝進市醫院。他趕到的時候,喬偉雄的遺體正好從急救室裡推出來,喬葉掀開白布一看就滿臉是淚地癱在丈夫懷中。
眼前的一幕讓喬穆如遭雷擊。他十八歲的單純年紀以及十八年來的順利人生,讓他完全接受不了這個猝然降臨的噩耗。痛苦像強大的電流瞬間襲來,灼傷他的五肺六腑。夢遊般地睜大眼睛,他看著父親的遺體腳步踉蹌地連連後退,臉色慘白,眸中盛滿恐懼與痛楚,嘴裡喃喃念道:“不……不……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一開始聲音很輕,漸漸地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最後完全是在聲嘶力竭地吼:“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極力的否認,他希望自己是在一個噩夢中,希望能有人來告訴他只是在做夢。他的姐姐喬葉卻衝過來指著他厲聲大喝:“都是因為你,要不是為你擺什麼升學酒,爸就不會酒後駕車出了車禍。現在他死了,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喬穆在姐姐的指責聲中渾身顫抖,淚水奔湧。十八年來他一直光明無比的人生,在這個夏日的夜晚陷入了令人絕望的黑暗深淵……
喬偉雄的遺體在醫院太平間停放一夜後,次日清晨被喬葉夫婦送往殯儀館火化,喪事將也在殯儀館舉行。喬穆沒有和姐姐一起護送父親的靈柩,因為他的母親還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穆蘭的傷勢尚未脫離危險期,隨時有可能停止呼吸,他不能不守著。倘若有什麼萬一,總不能讓母親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就孤零零地走了。
他抽不開身,喬葉一臉漠然的無所謂:“你就守著你媽吧,我爸的後事我自會料理。”
護送父親的遺體離開後,喬葉再沒有回過醫院。甚至電話也沒有一個。重症監護室裡躺著的繼母她完全漠不關心。喬穆獨自守在醫院,醫生想找家屬談談病人的情況和治療方案,看著一臉稚氣滿面淚痕的少年猶豫半晌:“你家沒有其他大人了嗎?”
天亮後喬穆給上海的外婆家打了電話。差不多哭了一整夜的他在聽到外婆慈祥的聲音時忍不住再次失聲痛哭。邊哭邊說,話還沒有說完電話那端突然咚的一聲,外婆受不了刺激暈過去了。舅媽接過電話好一通數落:“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啊!你爸媽出車禍的事怎麼能直接對外婆說呢,她年紀大了哪經得起這樣的刺激!糟了,現在得趕緊送她上醫院。”
喬穆整顆心都灰了。爸爸死了,媽媽的情況也很危險,現在連外婆都要送醫院搶救。都是他不好,他怎麼那麼傻,直接就對外婆說這樣的壞訊息。的確,老人家的身體如何能經受這樣強烈的刺激?應該要先找舅舅或舅媽聽電話。可是他獨自守在醫院,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依仗的親人,電話接通後一聽到外婆的聲音就崩潰了,哭著把所有一切都毫無遮擋地全說了。
喬穆一個電話讓上海的外婆家也亂成一團。外婆因為受到強烈刺激突發腦溢血,舅舅舅媽都守在醫院,要等外婆的情況穩定了舅舅才能抽空趕來小城。在舅舅沒來之前,再怎麼痛苦無助,喬穆也只能自己咬牙挺住。醫生的問詢,他含著淚搖頭:“沒有,我舅舅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趕到。”
喬偉雄是孤兒出身,父系一族喬穆沒有任何親戚可以依靠。同父異母的姐姐喬葉在這一刻名存實亡,他知道指望不上她,只能等著舅舅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