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等暴行……人命非數字,怎可以如此簡單地進行數字換算?」書生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雖然說得很沒氣勢,但這種說法本身在宋國還是很有市場的。
三樓君臣聽了也沒有露出什麼譏諷的神色,他們之所以難以做出決定本身也是有此類似原因在。
宋人多爛漫,國君又不善決斷,於是這治河防澇事宜就一直拖延了下來。此時讓公冶太宰放出風聲來,未嘗不是想要看看民間對此此事的物議如何。
公冶太宰神色黯然,顯然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書生無力地反駁。而那二樓的公冶思明則是眼看自己最尊敬的爺爺受到質疑卻也只能著急地說不出話來……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真的是太過冒失了。
蘇禮見狀卻是平靜笑道:「人命確非數字,如果可能的話當然是同心協力共渡難關更好。」
「可是我們不能總是往最好的情況憧憬,而不做最壞的打算。」
「現如今的情況是,一旦雨季到來,宋國母河有八成可能決口。屆時可不止是沿河農田,就連這大丘都有可能被洪水淹沒……爾等可要早做打算。」
蘇禮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只是撕開了眾人不願去多思考的一角而已。
他看似溫和,但卻又以十分冷酷的姿態將一切情況都展現在了這些天真的讀書人眼前,然後說道:
「母河必澇,而如果繼續維持現狀則是將有八成可能在洪災最嚴重的時候發生大決口。屆時舉國皆澇,大丘也會受災,更遑論爾等家鄉。」
「在那之後,因為當年舉國受災導致宋國萬頃良田顆粒無收。富戶尚好比有餘糧,可這百萬記的黎民該如何賑濟?」
「當饑荒四起,若爾等為中樞,可曾想過如何安置災民以及應對可能發生的叛亂?」
「民以食為天,民無食則反。」
「爾等宋國武備鬆弛,當如何自救?」
一連串的疑問彷彿那一雙慧眼已經穿透了當下看到了未來,不但是問得在場讀書人啞口無言,也是讓宋國君臣聽得汗流浹背。
這種未來或許有些危言聳聽,可是在場沒有愚人,那句『民以食為天』實在是太精闢了。
哪怕這次受災之後宋國民眾咬咬牙撐過去了,下次、下下次再繼續受災,他們遲早會承受不住揭竿而起!
不是因為宋國朝政腐敗,而是因為他們必須去搶奪那些富戶、勛貴的糧食,否則他們就活不下去了。
在場的書生被問得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要他們帶入到那重要的位置上去做出影響深遠的決定,卻是隻覺得壓力巨大連思維都開始打結。
困窘之中,那書生只能垂死掙扎般地反問:「那麼依照你的意思,是贊成自掘堤壩,用少數人的性命來換取多數人的身家性命了?」
蘇禮聽了只是淺淺一笑沒有回應,而是繼續在他的畫作上落筆……
於河道某段轉折頗為峻急之處,他猛然落筆畫出了一個缺口來。
隨即茫茫水勢衝擊而下,在河道北方一片低窪之地形成一片澤國。
然後蘇禮才聲音溫潤地說道:「當提前掘堤以洩洪成為必然之選時,那麼接下來必須要討論的就是掘堤的位置。如何才能將損失降到最低,甚至是如何才能於國於民皆有利。」
「宋境之內母河支流多在南岸,是故南岸多良田而北岸多貧瘠。」
「又北岸大部缺水澆灌,大澇之餘又往往有大旱,可以說這裡多是些貧困農戶耕作的劣田。」
「往此處洩洪,於宋國來說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
「至於爾等顧慮也完全可以解決,提前派軍卒去遷移農戶並且給足補償,那處地廣人稀想來工作量也不會太大。」
話到這裡,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