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楊沙照顧了朵雅小半年,不知何時開始將她記掛在了心上。那時候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與她相見,聽她說一些人類間有趣的事,告訴她一些關於天使們的生活。見不到她就忍不住擔憂與惦念,想著她的吃穿住行還有傷痛。開始他以為自己只是因為擔心她的病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朵雅對他的態度越來越熱烈,隨著他的心越來越躁動。桑楊沙終於意識到,連他自己也不可避免的戀慕上了人類少女。
他惶恐不安,羞愧彷徨。一邊不停的懺悔祈求父神的原諒,另一邊又不可抑制的想念著朵雅。他知道這位誠摯直爽的姑娘一定因他的態度受到了傷害,可他卻無法對她做出回應。他無法背棄父神,也無法丟棄自己的信仰。他終是要回到天國,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去的。
阿茲撒勒救回來的那位少女終於甦醒了。少女的名字叫做利百爾,是貧苦人家的女兒。她父親死得早,家中只有一位病弱的母親。平日在富裕的家庭幫工,以此來補貼家用。有一名叫剎羅的富家兒子看上了她,想要強娶她為妻,然後就發生了阿茲撒勒救人的事。
利百爾外表柔弱內心卻十分堅強,也是位頗有主張的姑娘。她被阿茲撒勒所救自然對他千恩萬謝,態度卻並不諂媚。她尊重天使,但也並不將自己置於卑微的境地。
阿茲撒勒看著有趣,便問她,「你當時在教堂向父神祈禱,如果信仰堅定就該相信父神會派人救你,卻又為何要自尋短見?」
利百爾向天使拜了一拜,不慌不忙的道,「您來救我已經足以證明上帝的全知全能與慈悲。我並不是懷疑他,只是不十分相信自己的德行。對他老人家我沒有做過什麼貢獻,只知信奉他,尊重他,愛戴他。但我想這些實在是微不足道,也是每一位信仰他的人能夠做到的。我並沒有特殊。就像那位剎羅,他們家平日裡的供奉比我多十倍百倍,我沒有自信能得上帝如此垂憐眷顧。」
阿茲撒勒冷笑了一聲又問,「你的意思是父神會因那些膏脂犧牲而不辨是非?」
利百爾擁有一頭駝色的捲髮與同色的眼眸,下垂的眼角讓她看起來尤其楚楚可人。當阿茲撒勒問出這句話時,她便抬了眼望向對方,眼神清澈而真摯。
「我沒有這個意思,阿茲撒勒大人。要知道您是地面的領主,父神更是世界的主宰,在你們眼中所謂是非難道會與我等這些螻蟻相同麼?或許在我看來,剎羅確實是在做壞事,欺凌於我。可誰又知道,這件事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呢?或許我才是那個不識好歹,作惡多端的人呢?」
少女這樣說著,輕輕笑了一笑,竟讓阿茲撒勒覺得比自己見過的所有女性天使都更充滿了聖潔的光輝。
利百爾收斂了笑容繼續道,「如果父神沒能及時拯救我,那就說明我才是那犯了錯的一方。既然犯了錯,以死贖罪就是我唯一能夠懺悔的方法了。」
阿茲撒勒真是驚訝於利百爾的大膽與口才。不同於她的外貌,這位人類少女的膽識就算在天使中都是難能可貴的。她雖然自比螻蟻,姿態卻十分不卑不亢。天使本覺得自己會因為利百爾近乎於詭辯的說法感到生氣,可到了最後不知為何竟升起了一股欣賞。
少女並沒有得寸進尺,再次低下了頭語帶慶幸的道:「但是上帝派大人您救了我。」
「哼,」阿茲撒勒雖然欣賞她,表面上卻仍表現的十分傲慢,只冷哼了一聲,頗具威嚴的道,「利百爾,你平日的作為父神都看在眼裡。父神的善惡自然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但他也不會放過顯而易見的惡行,你也不必再自作聰明。」
利百爾頗知進退,伏下·身點頭稱是。
阿茲撒勒見她服軟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你的母親已無大礙,剎羅已經放她歸家。他也不敢再找你麻煩,只要你願意,現在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