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竹山捻須道:「先前我給將軍獻計,讓將軍離開距離西京太近的青陽總壇,來到距離西京較遠的紅陽總壇,想要避開西京的渾水。可是現在看來,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將軍想要兩邊都不得罪,可這樣的結果便是兩邊都得罪了,最後無論是誰勝了,都不會放過將軍。到那時候,他們可不會記得將軍兩不相幫,只會記得將軍沒有站在他們那邊,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可偏偏將軍所處的位置,距離西北太近,正所謂是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試問聖君和地師如何能容得將軍逍遙自在?待到他們決出勝負,擺在將軍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歸順,要麼去死,再沒有其他選擇。」
唐周嘆息一聲:「先生所言極是,所以我才會急召先生前來商量對策,如今聖君和地師的使者都已經來到白帝城中,而且都帶來了相當的誠意,既然是非要選擇一方不可,那麼依照先生之見,我們應該選哪一邊?」
羊竹山壓低了聲音問道:「兩邊的誠意,將軍可是都收下了?」
唐周點了點頭。
羊竹山立時明白了唐周的用意,如果下定決心選擇站邊一方,那麼就立刻對另一方動手,權作是投名狀,所以兩份誠意大可全部收下,反正註定有一方之人會被趕盡殺絕,死人留下的物事,不要白不要。
羊竹山沉吟了一下,說道:「按照道理來說,將軍與宋宗主有舊,曾受宋宗主恩惠,而聖君繼承的又都是宋宗主的舊部,於情而言,將軍是該站在聖君這邊,也算是全了舊時情誼。」
唐周不置可否,知道羊竹山還有下文。
果不其然,羊竹山接著說道:「不過,於理而言,卻並非如此。當年宋宗主之所以能坐上無道宗的宗主大位,除了他自身手段厲害之外,地師也是居功甚偉,正是因為地師的緣故,宋宗主才知道無道宗老宗主的閉關所在,從那時候起,地師就開始在暗中插手無道宗的事務。再到後來,玉虛鬥劍,宋宗主敗給了李道虛,從此不知所蹤,地師趁此時機,乾脆是光明正大地在無道宗中拉攏、培植心腹,七殺王、百蠻王便是明證。從這一點上來說,就算宋宗主還活著,雙方勝負也不過五五之數,更何況宋宗主已然失蹤了,如今是地師勢大,勝算更多。」
唐周還是沒有說話,若是這麼簡單,那他也沒必要召羊竹山來商議了。
羊竹山察言觀色,立時接著說道:「聖君也知道地師勢大,可仍是敢於與地師撕破麵皮,那就說明一件事情,聖君有了強援,此時正在城中的顏飛卿等人便是明證,可見大天師張靜修已經決意暫時拋卻正邪之爭,全力支援聖君與地師奪權,其用意也很明顯,一個政令統一的大周遠比一個令出兩家的大周更為可怕,所以大天師的用意在於制衡,於此關頭,清微宗的李道虛也默許了大天師的動作,不在這個時候啟釁,可見正道兩大派系在制衡西北五宗這一點上,是保持一致的。」
唐周終於覺得有點意思了,專注地望著他:「請先生說下去。」
羊竹山輕輕撫須:「將軍知道,我們青陽教的位置是有些尷尬的,從整個江湖大勢上來說,雖然我們親近西北五宗,卻不算是十宗之人,疏遠正道,也算不上不死不休的生死大仇。從西北局勢來說,將軍親近無道宗,人公將軍親近地師,我們就像石頭縫隙裡的小草,之所以能生根發芽,是因為這塊石頭是裂開的,如果石頭合上了,焉有我們的活路?」
這一番話唐周顯然是接受了,沉聲道:「先生說的是實情,如果五宗歸於一統,我們的生死便不在自己的手中,是死是活都要看別人的眼色,再也沒有現在這種左右逢源的好光景了。」
羊竹山輕聲道:「將軍,事到如今,不能只看眼前路,也要想身後身,世上之事無非『進退』二字,有進當有退,萬萬沒有隻進無退的道理,那是棋盤上的小卒子才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