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前兩招的隨意出手,女子的第三招就要鄭重許多。李玄都依稀可以辨認出是江湖中不屬於正邪兩道的一門拳法,名為「牯牛神拳」,意思是壯如牯牛,也是一拳斃之。名字簡單,招數也簡單,可是有了這女子的古怪神力之後,什麼招數也能化腐朽為神奇,在李玄都看來,秦清勝他,是以巧取之,這女子勝他,就是以力破巧。
李玄都知道這個女子至少也是天人造化境,這讓他想起那個一直閉關不出的極天王,這也是無道宗四王中最為神秘的存在,此人應是不遜於白繡裳、張海石、王天笑等人,以李玄都目前的境界修為,還不是對手。不過如果只是三招之約,李玄都倒是不怕。
面對這一拳,李玄都萬不敢有絲毫怠慢,早已將「大宗師」收起,然後雙掌平平推出。
兩人出手之間,都沒有絲毫氣機外洩,更不曾引來什麼天地異象,看起來就像尋常人交手一般,可其中蘊含的莫大威力,卻能讓一位歸真境高手立斃當場。
拳掌相交,只聽得一連串骨骼碎裂聲響,然後就見李玄都的雙手軟軟地垂落下來,已是斷了,不過這一拳也算是勉強接了下來。
那女子倒也說話算數,三招之後,未再出手。認真說起來,這三招的殺意不多,羞辱意味更多一些。
李玄都雙臂一振,斷掉的雙手開始癒合,不過相較於皮肉傷,這等傷筋動骨的傷勢卻要慢上許多,只聽得李玄都的雙手上響起如黃豆爆裂的聲音,又像是夜間竹筍拔節。
女子玩味道:「你這一身所學龐雜,竟然什麼都精通一些。讓我看看,李道虛給你打的根基,徐無鬼沒安好心,卻也傳了你真本事,還有張靜修的修修補補,這才讓你能體內陰陽平衡。你剛才掌中藏有劍氣,卻不是清微宗的『北斗三十六劍訣』,也不是陰陽宗的『太陰十三劍』,而是慈航宗的『慈航普度劍典』,難道你與白繡裳還有什麼關係?是了,白繡裳是你的岳母,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倒也在情理之中。咦,還有秦清的『天問九式』?不過學的不到家,應該不是秦清親傳。」
被人家一眼看透底細的李玄都只能緘默不語。
女子負手而立,雖然因為戴著帷帽的緣故,不見面容神態,但也可見氣度威嚴,不是那種性情溫和怯懦的女子,淡然道:「若論資質、根骨、悟性這些東西,你不如我。不過若論運氣,我卻是比不得你。不過這也是命數,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當初沒有死在帝京城中,合該你有如今的福氣。不過還有一句老話,身在福中要惜福才是。若是不惜福,總覺得這世上沒有自己做不成的事情,那麼司徒玄策和宋政就是你的前車之鑑。」
李玄都恢復了雙手的傷勢,吐出一口濁氣,道:「這世上哪有十拿九穩之事,不去做,又怎麼知道成不成?」
女子揚了下頭,露出一個白皙精緻的下巴,撇了撇嘴,哂笑道:「你們這些男人,也不知該說你們是自信呢?還是該說你們自負呢?亦或是該說你們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呢?一個個心懷天下,不是要做英雄,就是要做梟雄,不過難免有眼高手低之嫌。」
李玄都如今雖然身份不俗,但也談不上英雄或是梟雄,一時間竟是無法辯駁。
女子又道:「你易容改扮,混在商隊裡,這是要去金帳王庭?」
李玄都已經被她識破身份,便也不再故意隱瞞,坦然道:「正是。」
女子「呵」了一聲,意味不明。
李玄都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道:「正道邪道,英雄梟雄,留待後世百年評。」
女子笑道:「成王敗寇,贏家通吃,輸傢什麼也不剩下,就連名聲也是。」
李玄都心思幾轉,實在摸不準這個古怪女子的想法心思,又猜不透她的來歷,於是再次沉默起來。
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