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修放緩了語氣,輕聲說道:「爭名奪利,並不存在貶義和褒義,『利』不會憑空掉下來,要自己去爭,為了天下蒼生其實就是為民爭利。有人貪利,有人貪名,其實名也是看不見的利,爭名奪利,爭的還是一個『利』字。你爭一己私利,要被人唾罵,可要為國爭利、為民爭利,為眾爭利,那就是義之所在的好事。所以貧道也好,李道兄也罷,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我們一人,不能從心所欲,更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讓誰死就讓誰死,這個道理,紫府也應該明白。也正因為如此,貧道才會說,有些時候,是分是和,也由不得我們。所謂快意恩仇,早就與我們無關了。」
李玄都心中明白,張靜修這是在說服他,要顧全大局,李玄都心中失望,明白這位忠厚長者雖然比師父更進了一步,但也就止步於此了。正如他所說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擔當和使命,接下來就要看後來人的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青鶴居士
兩人走過香水河上的拱橋,往琉璃塔方向走去,不過張靜修並沒有想要登塔的意思,繞過琉璃塔,繼續往塔林走去。
李玄都還在想張靜修剛剛的一番話,張靜修求的是千秋萬代之名,使道門歸於一統,後世的史書上,會將他與列位祖師相併列。
張靜修輕聲道:「我本想嘗試度過雷劫,駐世百年,不過現在看來,可能不大,聽說金帳的國師成功了,紫府可知道詳情?」
李玄都遲疑了一下,回答道:「國師透過金帳大汗薩滿教的權勢,獻祭活人,以此吸納無數生靈之力,煉製成了『長生石』,然後透過『長生石』渡過雷劫,可就算如此,渡劫之後的國師也虛弱不堪,我甚至沒有見識到一劫地仙的風采,國師就被地師和聖君聯手誅殺。換而言之,國師之所以能渡過雷劫,是幾十年的謀劃,用無數人的性命堆出來的。」
張靜修輕嘆一聲,「這個法子……在金帳行得通,在中原卻是萬萬行不通了。按照佛門的因果之說,國師今日身殞之果,正是前日屠戮無辜之因。」
李玄都道:「正是如此,不過地師似乎還有其他謀劃,也想要駐世百年。如果地師成功渡過雷劫,待到大天師和師父雙雙離世,只怕這世間就無人能制衡於他了。」
張靜修微笑道:「也不能這麼說,我們兩個老傢伙走了,還有澹臺雲和秦清,還有你。」
李玄都一怔,隨即搖頭失笑道:「大天師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張靜修扶須道:「紫府以為貧道說紫府長生有望,僅僅是場面上的客套話嗎?」
李玄都道:「大天師過獎了,紫府愧不敢當。」
張靜修用手指虛點了下李玄都,「紫府此言,卻是實實在在的客套話了。」
這個舉動有些失禮,卻透著親近,若非親近之人,萬不會如此逾越。
說話間兩人已是進了塔林,李玄都看著周圍,想要開口相問,卻又忍住了。
張靜修道:「紫府還有什麼想要問的,不妨一併問了,不要憋在心裡。」
李玄都沒有問張靜修為何帶他來這座塔林,而是問道:「敢問大天師,我大師兄司徒玄策之死,究竟是何人所為?」
張靜修似是早就料到李玄都會有此一問,沒有遲疑,直接回答道:「貧道沒有目睹當時情況,也沒有見上司徒大先生的最後一面,甚至連屍體也沒見到,所以貧道只能推測,未必是對。」
李玄都忽然明白為何所有人都讓他去問師父李道虛,因為司徒玄策最後見到的人是李道虛,後事也是李道虛親自料理的。
張靜修道:「依照我的推測,應該是儒門中人出手,可究竟是誰,還不能確定。」
李玄都疑問道:「難道有很多儒門中人嗎?」
張靜修笑道:「這是當然,泱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