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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位佛家出身的蘇仙子竟是同意自己的觀點。

這時顏飛卿也說道:「修道修的是自身,出家是離家,而非無家,從這一點上來說,佛家確實有偏頗之處。」

這便是牽扯到佛道之爭了,不過現在也不是論道大典,不必非要分出個高下,三人只是說著各自的見解。

李玄都出身道家,後來又轉去學儒,對於不事生產的佛家卻又豪富的寺廟僧人自然沒有好感,對於一國君王而言,通道無非是求取長生藥,只是破財,可如果信佛,那便是散運,出家即是無家,無家何來家國天下,又反對殺生,若不殺生,軍伍如何有銳氣,又如何保家衛國。寺廟不納賦稅,於是大肆兼併田地,以無數佃戶之血汗來供養僧人修佛,比之那些「無事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水太涼」之人還要不如。

顏飛卿是純粹道家之人,自不必多說,佛道之爭,時日已久,註定是算不清的糊塗帳。

至於蘇雲媗,她出身小乘一脈的慈航宗,修自身卻不出家,又行大乘之事,入紅塵,有濟世救民之壯志,大有儒家知行合一的架勢,反觀大乘一脈的靜禪宗,修大乘佛法,如今卻封山閉寺,足不出戶,真不知這世間眾生要如何普度,故而她也並未反駁二人。

於是三人在話語間,對於號稱佛家祖庭的靜禪宗多有貶損之意。

當然,佛家能與儒道兩家並立於三教之列,靜禪宗又能號稱佛家祖庭,自然有其獨到之處,若是有一位靜禪宗高僧在此,想必可以妙語連珠,將三人辯得啞口無言,可惜此時就連小沙彌都沒有一個,自然無人為靜禪佛法開口。

說話間,三人腳下的通道開始變為傾斜向上,又向上走出數百丈之後,這條漫長無比的通道終於到了盡頭。

離開通道,是一處天然形成的洞穴,沒有太多人工開鑿的痕跡,到處都是崎嶇亂石。在洞穴中走出一段之後,李玄都忽然停住了腳步,道:「有水聲。」

蘇雲媗和顏飛卿對視一眼,都是鬆了一口氣,既然是有水聲,那多半便不會是在皂閣宗的山門內,也就是說,他們經歷瞭如此多的艱險之後,終於是要脫離險境。

當初他們從白古鎮出發的時候,恐怕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險些被活埋在地下。

再往前行一段,果不其然,可以隱隱聽到水流傾瀉之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甚至在空氣中都可以感受到溫潤潮濕的水氣。

蘇雲媗望著洞穴盡頭的那片隱隱光亮,隱約猜到應該便是出口,長長舒了一口氣:「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出來了。」

李玄都亦是放下心來,感懷道:「藏老人這老鬼倒是精明,在符陣開啟之前就用『陰陽門』離去,差點便讓我們全部葬身於此。我若有朝一日晉昇天人境,非要找這個老鬼問他一劍不可。」

顏飛卿笑道:「這句話就有點當年紫府劍仙的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海枯石爛

老人拄著竹杖站在山巔上,抬頭仰望著頭頂的天空。

原本聚集的黑雲已經逐漸散去,可天色仍舊談不上晴朗,陰沉未雨,略帶幾分涼意,好似是一位喜怒不定的大人物陰沉了臉色。

已經無意江湖的老人在崖畔盤膝坐下,仍是拄著手中的竹杖,手指輕輕摩挲著竹杖上的竹節。

在懸崖之外有一人與這位榮辱起伏的老人懸空對坐。

正是離開了長生宮卻沒有急於返回皂閣宗的藏老人,一身斬衰喪服,白髮披肩,若非那半張露出森森白骨的面龐,倒也真是位修道有成的神仙人物。

藏老人望著手持竹杖的老人,緩緩道:「『海枯石爛』張海石,你來我這北邙山,意欲何為?」

「這話我可就有些聽不懂了。」名為張海石的老人緩緩說道:「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