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是傻的,先前這道人口口聲聲「南國無雙地」、「吳州第一家」,敢於如此大的口氣,除了正一宗還有誰?至於接下來的「天師峰」、「真人府」,更是昭然若揭,再加上那頂芙蓉冠,除了正一宗掌教顏飛卿,還能是誰?
方才那個開口說李玄都是假冒之人的心腹弟子頓時成了眾矢之的,剛才口口聲聲說人家是假的,現在好了,直接引出了正一宗掌教,正一宗素來就強橫霸道,無理都能爭三分,現在讓正一宗佔了理去,還能有好果子吃?
顏飛卿輕聲道:「數年未見,紫府兄還是這般俠義心腸。」
「不敢當一個『俠』字。」李玄都搖頭道:「只是與風雷派的老門主有舊,恪守朋友之義罷了。」
顏飛卿笑道:「可惜你我不是朋友。」
李玄都不置可否,問道:「不知顏掌教今日到此為何?」
顏飛卿神情平靜和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望向那位一直被他晾在一旁的神霄宗蘇長老,後者神情肅穆,顯然面對上堂堂正一宗掌教,壓力極大,讓他已經無所謂什麼面子與否。
顏飛卿緩緩說道:「此中是非曲直,貧道已盡數知曉,也罷,今日就讓貧道主持一回公道。」
說罷,顏飛卿又一揚手,手中出現了一柄拂塵,銀絲根根分明,其間又隱隱有星塵環繞,靈光閃爍,持柄則是以上等雷劫木製成,烏黑的木質中隱隱透出藍紫之色。
顏飛卿手持拂塵,緩緩前行。
一直未曾說話半句的蘇姓道人不得不開口道:「顏掌教,你當真要出手?」
顏飛卿腳步不停,反問道:「有何不可?」
蘇姓道人沉聲道:「顏掌教如果出手,哪怕你是正一宗的掌教,也是壞了我神霄宗的規矩!」
顏飛卿仍是緩緩前行,毫不為意,他手中的拂塵隨著他的腳步,輕輕搖晃,就像風中的柳枝。
在拂塵輕輕搖晃了九次之後,站在蘇姓道人身後的那名心腹弟子毫無徵兆地倒地不起。
顏飛卿停下腳步,開口道:「心生鬼胎,靈臺蒙垢,貧道就代你師長略行懲戒,削去你一層修為。」
然後他望向蘇姓道人,問道:「方才你同貧道說規矩,現在貧道當著你的面,如此說了,也如此做了,你又能如何?」
蘇姓道人怒極反笑:「好一個『吳州第一家』,可這裡不是你們正一宗的吳州,而是我神霄宗的荊州,你如此肆意行事,未免也太不把我神霄宗放在眼中了!」
「神霄宗」三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其中寓意不言而喻,如今的他便是代表了神霄宗,顏飛卿若對他出手,便等同是對神霄宗出手,如此便要引起正一宗和神霄宗的爭鬥,幹係重大。
江湖中哪來的逍遙人,誰不是拘束在各種條條框框之中?
只是顏飛卿充耳不聞,繼續邁步前行。
蘇姓道人心思急轉,仍在猶豫該不該出手。
顏飛卿在前行途中,再次開口道:「你說貧道不把神霄宗放在眼中,可方才你對手持我正一宗玉牌之人大打出手時,可曾把我正一宗放在眼中?」
「難道這就是你們神霄宗的規矩?」
「如果這就是神霄宗的規矩,那麼就算是神霄宗的宗主來了,貧道也敢與他論一論這個道理。」
李玄都忍不住深深望了顏飛卿一眼。
他沒想到顏飛卿非但沒有拆穿他,反而是認可了他這個假冒的正一宗身份,既然有堂堂正一宗掌教發話,那麼假的也是真的。
蘇姓道人啞口無言。
正所謂捉賊拿贓,他先前的確想過不少藉口不假,可那些藉口都是用在事後扯皮的,現在事情還沒結束,就被人家抓了個正著,還是素來強橫霸道的正一宗,那可真是百口莫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