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身上的差事,他也許會去探究一二,可現在他身上還擔著天大的幹係,卻是不敢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子離開客棧。
女子來到街上,背負雙手,不緊不慢地踱步而行,隔著帷帽的白紗左顧右盼,僅就這番姿態而言,半分不像官宦人家出來的千金貴女,也不像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女俠,倒像是某位大權在握的朝廷重臣微服私訪民間。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到城牆根前,不見她如何動作,只是足尖輕點,身形便扶搖飄上城頭,然後她於城垛之上,俯瞰全城。
這座被譽為中州南大門的城池沉默堅毅,就像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漢子,千百年如一日地佇立於此地,不管是由中州入荊州,還是由荊州入中州,都避不開這座城池。
女子的表情被白紗遮擋,不知她心中具體所想,她凝視許久之後,忽然開口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嗓音不似尋常女子的輕柔,也不似男子的粗獷,中正平和,雌雄莫辨。
「姑娘在看什麼?」被問話之人反問道。
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在她身後正是無意間看到她飛上城頭的李玄都。
李玄都離開客棧之後,便來到這城頭之上觀看風景,無意中看到了這名出手便是一枚太平錢的帷帽女子,見她飄然飛上城頭,這才被勾起了好奇之心。要知道這城頭足有四丈之高,就算是李玄都,藉以妙真宗的「登天梯」也不可能一躍而上,中途還要數次以腳尖輕點牆壁借力,可這女子竟是直接飛上城牆,不曾有半點借力,論輕身之術的高明程度,還要勝過博採眾家之長的李玄都。
女子背負著雙手躍下城垛,氣概不輸男子,冷然道:「我看什麼,與你何干?」
李玄都略有些驚訝,在他的前二十年中,見慣了性情柔順的女子,便是宮官這樣的妖女,也從不冷言冷語,像這樣的冰山女子卻是接觸不多,瞥了眼女子的帷帽,說道:「姑娘在看什麼,的確與我無關,可此地卻是我先來的,姑娘後來,又如何能說我跟著姑娘?」
女子終於正視李玄都幾分,問道:「你是誰?」
李玄都猶豫了一下,抱拳道:「在下姓李,雙名玄都,玄妙的玄,都督的都。」
女子沒有還禮,反而是冷笑一聲:「玄都紫府,是為太上道祖的仙修之地,你敢取這樣的名字,倒真是好大的口氣,只是癩蛤蟆也想吞天吐日,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李玄都沒有動怒,反而是生出幾分忌憚之心,稍稍向後退了一步,輕聲道:「名字乃是家師所取,大與不大,非是我這個做弟子的可以妄言。」
「尊師重道。」女子笑了笑,笑意之中冷寒徹骨,「可我最是討厭尊師重道這套規矩。」
她略微提高嗓音,僅是如此,便已經氣機磅礴,絲毫不遜色於一位先天境的高手,她望向李玄都,眼神晦暗,「今天你遇到了我,算你倒黴。」
話音未落,女子身形暴起,掠至李玄都的面前,右手的食中二指狠狠刺向他的心口,李玄都身形向後一盪,堪堪避過。女子化指為掌,隨手一抓,有些驚訝,竟是還沒有抓住李玄都的肩頭,被他輕輕一晃躲過。
兩人擦肩而過,女子身形驟然加速,橫臂掃出。
這一次,李玄都躲無可躲,被手臂直接掃中後背,整個人當場被砸得撞在城垛上,不但以胸口將兩尺厚的城垛生生撞碎,而且整個人也被打落城頭。
顯而易見,這名女子的修為相當不俗,不是尋常的先天境可以比擬,甚至比起風雷派的公孫量還要高出一籌,差不多已經摸到了歸真境的門檻,現在還是玄元境的李玄都不是她的對手。
女子腳尖一點,躍上另外一個完好城垛,居高臨下,看著這個只有玄元境的傢伙在下落過程中強行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