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南柯子頓了一下,甚至是稍稍壓低了嗓音:「倒不是老道偏心,其實我們東華宗真不算什麼,不過是在亂世之中苟全自身罷了,逐鹿天下什麼的,還談不上,真正能影響齊州局勢的,是清微宗。」
李玄都點了點頭:「這就不能不提清微宗了。」
南柯子說道:「有些話非是老道可言,只是李先生問起了,那老道就鬥膽說上幾句。」
李玄都上身微微前傾:「道長請講。」
南柯子道:「當年的『四六之爭』,表面上牽扯了十個宗門,分別以清微宗和正一宗為首,正一宗不去說他,多少年了,自正道十二宗結盟伊始,就一直是盟主人選。清微宗則是後起之秀,在這近百年以來才慢慢興盛,漸而取代了太平宗的次席位置,成為能夠與正一宗分庭抗禮的角色。至於我們道門三宗為何要跟隨清微宗反對正一宗,最大的原因就在於正一宗是正一道,而我們三宗都是全真道,這便涉及到了道統之爭。」
「『四六之爭』後,正一宗表面得勝,可清微宗也並未大敗虧輸。此後許多事情漸而浮出水面,其實參與『四六之爭』的是十二個宗門,也就是正道十二宗都悉數參與了進來。其中,靜禪宗站在了清微宗這一邊,太平宗站在了正一宗這邊,最終的結果是,正一宗沒有輸,清微宗也沒有輸,真正輸了的人是太平宗和靜禪宗,這兩大宗門當了替死之鬼。」
李玄都臉色略微凝重:「這等事情,顏飛卿和宮官也都是含糊其辭,不敢斷言,敢問道長是從何處得知?」
南柯子輕輕撫須,道:「說來也是巧合,當初李宗主曾經拜訪金鰲峰,當時老道因為某事去尋宗主,無意之中聽他們談及了此事。」
李玄都輕嘆一聲:「原來如此。」
南柯子繼續說道:「『四六之爭』塵埃落定,正一宗還是名義上的正道魁首,清微宗與正一宗分庭抗禮,而太平宗和靜禪宗則是封山閉寺,由此,局勢便已經變了。」
李玄都問道:「怎麼說?」
南柯子道:「靜禪宗打定主意要恪守中立,太平宗則是搖擺不定,而清微宗,怕是與邪道各宗有所往來。」
李玄都默默點頭。
南柯子對於李玄都的態度有些驚訝:「李先生早就知道?」
李玄都長嘆道:「我畢竟是從那裡出來的,就算被排擠得厲害,但還是有些耳目的,所以有所猜測,只是一直不敢肯定罷了。」
南柯子輕聲感慨道:「清微宗,多大的基業,三十六位堂主,七十二位島主,足足一百零八人,修為最低的也有先天境。在這些島主和堂主麾下,又有多少人手,練劍的,殺人的,賺錢的,耕田的,造船的,經商的,航海的,再加上他們的妻兒老小,何止十萬人,清微宗跺跺腳,齊州就要震三震,這其中是多大的權勢?」
李玄都道:「這份基業,不在那位李宗主的手中,而是在老宗主的手中,所以其他都是虛妄。」
南柯子道:「老宗主隱居蓬萊,不問世事久矣。」
李玄都陷入沉默之中。
南柯子的意思很明白,他知道的只有這些,或者說,他知道且能說的,只有這些。
李玄都雙目已盲,心卻不瞎,剩下的還是要聽陸雁冰如何說。
李玄都轉而說道:「說了這麼多的閒話,也該談一談正事了,請問道長,我委託你煉製的那顆『五炁真丹』,如何了?」
南柯子撫須微笑道:「不負李先生所託。」
李玄都問道:「不知丹在何處?」
南柯子道:「丹藥已經煉製完畢,只是還不到出爐時間,如今仍舊在藥王殿的丹爐之中,大概需三日的溫養功夫,因為丹爐乃是引地火煉丹,又要一日的時間等待丹爐降溫冷卻,所以李先生還要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