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樂師講的是師法自然,為何通鑑中卻說要師法人心?”
“這裡麼……”子夜哈哈一笑,“自然即是人心,人心即是順從自然,這是一解。師法自然是根本,師法人心卻是目的,這是二解。”
上官那顏從榻上起身,疑惑道:“竟有兩種說法麼?”
“此兩種說法是子夜的解讀,未必便是著作者的本意,太子妃也可自己辨析。”
上官那顏站到了地上,“著作者……不是子夜大司樂麼?”
簾子後再傳來子夜不羈的笑聲,“不是我。”
上官那顏還要再問,子夜已收琴起身。
“子夜……”她追出幾步。
子夜袍袖抱琴,側身對追來的上官那顏淺淺一笑,“太子妃若要鑽習樂律,通讀《古今樂律通鑑》是最好的方法。”
走出幾步後,子夜再一笑,語聲妖嬈,“六卷本藏於仙韶院,一般人難以借閱。”
宮女們紛紛在這樂師的笑聲中紅了臉頰,唯有上官那顏痴痴立在原地。
混進大明宮,上官那顏用的是從望陌身上偷來的玉牌。大明宮並無多少宮人,大門處卻戒備較嚴,不許閒人出入。她曾暗示過望陌,自己想再去大明宮逛逛,望陌卻是不許了。為了省事,她索性某次與望陌胡鬧時,偷來玉牌。
宮人引路,她才到了仙韶院。這一路,她奇怪的是自己並無多少陌生。
仙韶院如今由盛熹負責,見到上官那顏時,他較為震驚,也較為難,“太子妃,這裡怕是不適合您涉足。”
上官那顏看了眼他,便徑自逛了開來,從前門到後院,最後在一排排的紫竹外止步。
盛熹跟在她身後,忙道:“這裡已荒廢多時,太子妃還是往前殿用茶吧?”
上官那顏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紫竹掩映,荒草沒膝,青苔爬過石階。
“太子妃!”盛熹極力勸阻,“進去不得!”
“這是什麼地方?”上官那顏環視四周的荒草,心裡莫名地哀慼。
“……”盛熹不語。
上官那顏轉身看他,“為何進去不得?”
“蛛塵太多,難以涉足。”盛熹艱澀道。
上官那顏踩過荒草,穿過月洞門、院落,推開了廊廡下最大的一間臥房。飛塵鋪面,她拿袖子遮擋。待飛灰落定,定睛一看,內裡桌椅床榻擺設簡單,除了鋪滿的灰塵,一切都極為整飭。
跨過門檻,提著裙襬邁步入內,上官那顏在屋內緩緩轉了個身,視線掃視了一圈。
“太子妃……”盛熹在門口躊躇。
“你先出去,我一會叫你。”上官那顏繼續往臥室裡間走去,一眼瞧見六扇青石竹枝屏風,繞過屏風是床榻。
她伸手拂過屏風,手心全是灰塵,目光一轉,瞧見地上散落著幾顆珠子,蹲身撿起來一看,她容色一震。忙尋到桌上的銅鏡,擦去灰塵,對著銅鏡看自己項間的檀珠與撿來的珠子。
一模一樣。
她愕然地瞧著手心的珠子,再摸著頸上的珠子,莫非她與這間屋子有什麼關聯?
走到榻邊,不顧上面的灰塵,她坐了上去,將撿起的珠子都收入袖囊中,手指摸過床榻、玉枕,心中莫名哀痛。兩手撐在榻上,眼淚竟垂落下來。
不知不覺,她就著玉枕,睡著了。
光線模糊中,有人從逆光中走來,來到榻邊,俯身抬手,拭過她流到耳邊的淚水。她連忙握住那隻手,“不要走!”
一驚醒來,原是一枕黃粱。
手心空空,眼睛卻是潮溼的,枕上新淚點點。
記憶深處有最深切的傷痛絲絲洩露,一陣陣悲慼襲上心頭,如同壓抑了幾個輪迴。由抽噎到低泣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