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向聰慧,為何非要這個時候跟督軍慪氣?
她這般挑釁,督軍倘若不快,將她一起處決亦是可能的。
可越是強悍的人,越是不容易被激怒;越是憤怒,越是懂的剋制。白雲歸瞧著她,眼眸裡的戾氣更重,最終卻是勾起冷笑:“走吧!”
車廂裡的氣氛,沉悶得令人窒息。
白雲歸與慕容畫樓各居一方,沉默不語。
周副官連大氣都不敢出。
俞州的監獄是新修建的,高大鐵柵欄陰森肅穆。
李方景關押的地方,是死囚室,守衛森嚴,陰氣逼體。
他穿著囚犯服,依舊那般高挑風流,只是更加瘦,眼角額頭有餘痕。微露的鎖骨肌膚亦是傷痕累累,走路很慢,一看便是受過重刑的。
他被關押半個多月,她今日才知曉。
見到她,依舊是笑,如第一次相見那般風度翩翩,丰神雍容。瞧見白雲歸與幾位副官在場,他亦不在避諱,淡淡笑了:“畫樓,你來瞧我了……”
眉目飛揚,顧盼神飛,明明是囚衣,穿在他身上,卻有綾羅綢緞般的華貴,連囚衣撕破的衣袖,亦如水袖婀娜。
畫樓只覺眼睛澀然。
他這樣的一個人,墮入落魄時,亦有飄逸顯達的高貴。
如此驕傲的他,身陷囹圄,體遭酷刑,只怕傷的,只那顆傲氣的心。
他與白雲歸,再也不可能是同盟了。
“我來瞧瞧你……”畫樓收斂了情緒,幽靜衝他笑,好似兩人在衣香鬢影的宴會寒暄一般,“若不是落夕,我真不知道你含冤入獄……給你加打過幾次電話,你的傭人說你去了香港……”
白雲歸臉色瞬間更加沉寂幾分:好一個含冤入獄!
李方景卻是微愣。
他以為,她會露出悲傷、同情甚至怒其不爭的表情來。最不濟,亦會求證一句:方景,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可她沒有,她平靜附和著他的淡然。
她嫣然巧笑:我真不知道你含冤入獄了……
就像當初她說,斗室難容丈夫之志,六少心中有丘壑。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醉臥花叢千金買笑的風流公子,她卻說他心中暗藏大抱負;如今他造假鈔證據確鑿,她卻說他含冤。
他的人生今晚便是盡頭,卻得如此知己,欣慰亦遺憾。欣慰茫茫紅塵,有人這般懂他,信他;遺憾相逢甚晚,錯過了最初的年華。
想到這些,李方景眉梢添了神采:“我挺好的……畫樓,我有件事拜託你:我死後,你替婉兒和奧古斯丁沉冤。他們原本是無辜的……”
說罷,平靜睃了白雲歸一眼,毫無怨意。
對一個人失望到了極點,連恨他都覺得無趣了,所以他的眸子能這樣平靜無波。
白雲歸眉梢的煞氣更濃,眼眸深斂,古銅色臉頰沉寂,毫無表情,如精工雕琢的塑像。
周副官卻有些憤然,怎麼到了這個時候,狡猾的李方景還是不肯認罪。明明販運假鈔的法國男子和華裔女子,是他好友奧古斯丁的生意夥伴;明明法國男子被殺,第二天抓到的歹徒,身上有李方景收買他的證據與錢財,那個歹徒也供認是李方景的指使。
明明有他寫給南方政府財政總長的密信,讓南方政府財政部梨著印東南六省的假鈔。
明明有唐婉兒色誘南方政府財政總長的人證和物證。
明明有李家賓館、銀行、古玩店幫著使用假鈔的鐵證。
明明從奧古斯丁私人賭場裡搜出一萬多塊假鈔……
此時此刻,他還敢說無辜!
偏偏夫人好像很相信他的話。
周副官思及此,正想提醒夫人一句,卻聽到夫人恬柔溫婉的笑聲:“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