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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到難波家那陣子,達也不是呆立在忙著處理家中大小事的我旁邊,就是一動也不動地窩在房間裡,但現在他會跑去做他好奇的事了。這孩子在瞬息萬變的環境中總是閉明塞聰,或許他覺得在這裡可以放心。

&ldo;達也先生,你過來看看。&rdo;

難波老師叫自己的兒子時會加上&ldo;先生&rdo;,連叫達也也是。他把掉在庭院的白木蓮花瓣以及顏色鮮艷的毛毛蟲拿給達也看,為他做了一番說明,但裡面夾雜著像在幫國中生上課的專業用語,達也不可能聽得懂。我數度想說出他有語言障礙,最後還是作罷。老師是資深教育人士,特地跟他說這件事也沒有意義吧。滔滔不絕的老師和沉默不語的達也,相差超過六十歲的兩人看來建立出了奇妙的信賴關係。

老師讓達也照顧蠶。關東地方大多在五月上旬開始養春蠶。由於養得不多,桑樹園不大。老師用園藝剪刀將桑葉連枝剪下,達也再一根一根拖出去。達也還小,能輕易在從基部就分枝的桑樹下面走動。

老師不斷跟不發一語的達也講話。照顧蠶的工作告一段落後,達也蹲在地上玩泥土,老師便為他上課,說明一把泥土中棲息著大量微生物,而它們又讓泥土變得多麼肥沃。

&ldo;不能因為看不見就認為這種生物沒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有其用途。所有事物啊,都是環環相扣、互相支援的。&rdo;

達也毫無反應。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插嘴:

&ldo;為什麼這孩子不講話呢?&rdo;

&ldo;這個嘛,是因為他不想講吧。對方說的話這孩子其實都聽得懂喔,只能耐心等了。&rdo;老師若無其事地繼續。

聽得懂卻不開口,一定有原因吧?感覺心底有股難受的刺痛感。是因為我嗎?

可奈死後,母親還在世那段期間,負責溺愛達也、擔心他未來的,全是身為達也袓母的母親。我雖感到不捨,但只是個形同旁觀者的&ldo;阿姨&rdo;。阿姨‐‐這稱呼多掃興、多不適合我啊,儘管他從沒這樣叫過我。這又勾起了一些瑣碎的回憶。達也出生時,我說要他不能叫我&ldo;阿姨&rdo;,要叫我&ldo;葉子(h ak0}&rdo;,還被大家笑呢。我連這種平靜的回憶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火災讓達也的背部遭到嚴重灼傷,必須住院一個半月治療。灼傷在他背上留下醜陋的疤痕。

出院那天,我代替身體不適的母親去接達也。我一手提著裝有住院用品的波士頓包,一手牽著他,沿著被水泥河堤圍起的河川走回家。

炙熱的太陽即將落下。

我沒對達也說任何溫柔的話,只是默默前進,因為我腦中只有如何還債這件事。剛剛支付的住院費用太傷本了。我現在才想到養孩子是很花錢的事。

達也走得慢吞吞。我俯視看著前方面無表情的他,心想為何這孩子沒跟父母一起死掉呢。留下這孩子是可奈故意找我麻煩吧,她生前就不斷給母親和我添亂,現在還……

就在此時,遠方河川上飄起一個發光體。

我嚇得停下腳步。那發光體從暮色中浮起,迅速飄過來。起初是圓形的,接著像是流動般拖著長長的尾巴,不斷接近我們。

我僵住了。是可奈。可奈變成幽靈回來了!

我不想把兒子交給冷漠的阿姨……

&ldo;達也,快跑!&rdo;

我粗暴地拉著達也的手狂奔。要逃離河邊小路轉往下坡時還一度絆到險些摔跤,害達也差點被幽靈吞沒。我嚇得魂飛魄散,立刻丟下波士頓包抱起達也,緊緊抱著他一路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