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我問,“因為發現都是事實,所以不想自取其辱?”
身後的少年聞言陷入了更久的沉默之中,好半晌才咬牙切齒地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喻輕舟,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氣人。”
“可你剛才分明還說,我不像你認識的那個喻輕舟了。”我說,帶著一絲的試探,想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真的懷疑。
“……這個嘛,每個人都會變的,但是萬變不離其宗。”
少年有些含糊地回答:“就像你,面上無論表現得多麼醇厚溫良,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師兄模樣,本質上還是記仇又小心眼的傢伙,看似溫情脈脈,其實離了誰都能活。”
我不懂,世上之人不都是這樣的嗎?
無論活著時是喧譁熱鬧,還是冷清寂寞,總歸是要一個人面對死亡的……在這人世間討生活,除了自己,人人皆是過客。
這一點在孃親去世的時候,我已然有了深刻的體悟——再不捨,也終將告別。沒有誰可以永遠陪著誰。
可少年好像對此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我說:“這世上多得是你說的那種人,可喻輕舟只有一個。”
按照少年所言,萬變不離其宗,如果可以這麼簡單的概括,那人和人之間又有什麼區別。
豈非人人都可以是喻輕舟,喻輕舟亦可以是人人?
“還是……不一樣的。”
少年趴在我的背上,站起來那麼高挑的一個人,背了這麼久居然也不顯得沉重、不覺得吃力,甚至還能這樣如常地說話,我多少有些佩服喻輕舟的體力。
“哪裡不一樣?”我問。
“你可是小爺承認的人,所以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小爺都可以從人群中認出你,無論你去了哪裡,我也一定能夠找到你。”少年的聲音不大,字字句句卻說得極為認真。
——彷彿承諾,又彷彿告白。
我感到胸膛中屬於喻輕舟的那顆心,怦怦怦地加速跳動起來。
心裡同時有種古怪的衝動,幾乎想要將真相脫口而出。告訴背後的少年,他錯了,錯得太離譜了。
他認錯了人,也搞錯了告白物件。
我才不是什麼喻輕舟呢,就算此刻的我短暫寄居在喻輕舟這副皮囊之中。我也只是枇杷——只能是枇杷,也只會是枇杷。
“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走了?你……是不高興了嗎?”少年湊在我的耳邊低低問到,也許是考慮到距離的原因,他的聲音一直不大,此刻聽來竟有種小心翼翼的味道。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之前雖然心裡知道不是,但我多多少少會不由自主地在無形中將對方當做黎宵在對待。所以,也可以相對順暢地進行對話。
可現在,這個樣子的少年,給我的感覺像是離黎宵越來越遠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少年的這份心意……拒絕或是接受好像都不對。
,!
說白了,這本該是那個叫喻輕舟的青年應該面對的問題,可是他去了哪裡?為什麼偏偏將這個爛攤子留給了我。
林中的蟲鳴不知何時停歇了,鳥兒也躲起來不發一語。
在這種靜得有些鬼祟的氛圍之中,先前心中的那種衝動再次被喚醒,不同的是,這一次我懶得再把它壓下去。
“你錯了。”我說,“我不是喻輕舟,你認錯人了。”
少年愣了一下,忽然笑了:“難得你也會開玩笑,哎呀,早知道今天就該起早點看看太陽是不是還是從東邊兒升起來的。”
“不是玩笑,我真的不是——”
我有些著急起來,因為他不信我。
他不信,我並非真正的喻輕舟。這個認知這讓我的心底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