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鑿無疑的噩夢。
黎宵猝然驚醒,身體被長劍貫穿的痛楚清晰異常。
他想要驚叫,想要大喊。
聲音卻被堵在心口處,彷彿那那柄利刃仍舊插在血肉之中不曾拔除。
——疼痛還在其次。
真正讓少年無法回神的是,他清楚看到了親手殺死自己的人,那個人分明……分明是喻輕舟!
天不知何時已經暗下來。
燭火躍動的輕微響動,將黎宵從噩夢的餘韻中逐漸拉扯回來。
少年循聲望去,果真瞧見伏案在燈下的喻輕舟。
一樣的身形,一樣的側臉,就連脖頸處的線條都如此雷同。
可,終歸還是不一樣的。
這裡不是夢中的那個狗屁隱仙宗,眼前的男子也並非什麼道貌岸然的仙門弟子,不過……只是一個鑽在錢眼裡的無良奸商罷了。
思及此處,黎宵終於感到放鬆下來一些。
看到對方沉浸在核算賬目的工作中專心致志,甚至沒有察覺從身後靠近的自己。
黎宵第一次覺得貪財好像也不是什麼太壞的毛病。
雖然,少年曾不止一次地因此受到忽視,然後在心底裡生出許多的埋怨甚至委屈來。
但在此時此刻,卻彷彿一個鮮明的標記,一下子區分開夢裡夢外,極為相似又不盡相同的兩個人。
黎宵以此確認,這就是屬於他的這個喻輕舟。
不是什麼喻道長,也不是誰的師兄師弟,更不會像個傻子般屁顛顛地追在一個人類女子的身後……
好吧,黎宵承認,自己還是嫉妒了。
不然他不會忍不住從身後突然抓住喻輕舟的肩膀,甚至一時間都沒夠控制住自己的力道。
即使他明白那只是一個夢。
一個太過真實的夢。
黎宵想,之所以突然發動偷襲,最初應該只是想要得到進一步地確認。
或者單純地想要抱抱對方,想要被對方擁抱,隨便什麼……
但是,真正抓住喻輕舟的那一瞬,將對方溫熱的皮肉和脆弱的脖頸握在掌中的剎那,心底忽然湧起難以言喻的強烈騷動。
(殺了他……)
(用力掐下去……)
殘存的理智告訴黎宵,這是做不到的,因為他們之間的契約,更因為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殺了喻輕舟。
他是——
愛著喻輕舟的呀,既如此,又為什麼……又怎麼能對對方動了殺念呢?
可是……可是,心底的那個聲音卻像是魔音般揮之不去。
(就是因為愛著這個人,所以更無法忍受背叛的感覺……)
(你難道,還想要再一次地死在喜歡的人的手裡麼……)
背叛……再一次地……
少年下意識地跟著默唸,夢中的痛感有如實質般席捲而來,幾乎要將他整個兒吞沒。
(是啊,既如此,不如一開始就同歸於盡,也好過將來……)
好過將來……
(平白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雙手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地,開始一點點地用力,五指逐漸向中間收攏。
刺痛感伴著血腥氣在口腔中瀰漫開來。那種夢魘般無法自控的感覺在瞬間失效。
恢復清醒的黎宵默默將口中的鮮血盡數吞下。
同樣是血,卻沒有記憶中的香甜。
——因為是自己的嗎?
黎宵皺了一下眉。那味道說不上多難喝,就是多少有些索然無味。
他只好一個勁兒地盯著喻輕舟露出衣領的那片面板,有一個成語怎麼說的來著……好像是叫做望梅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