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才沒這個耐性跟他慢慢去學什麼“等身寸法”“取穴之道”……只跳著腳逼他想個讓我能在三天裡學會的辦法。
所以,最後他忍無可忍地索性把拖雷抓來當針灸銅人用了:直接拿不易褪色的特殊顏料在拖雷頭上把所有穴位都給標了出來。
我的學習壓力就此大大減輕,只要記住順序和手法就可以了。
不過拖雷在此後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裡,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會身不由己地成為焦點人物——畢竟頂著一腦袋五顏六色標記的人在草原上實在是很罕見的。
當然,根據等價交換原則,想要得到任何東西,都必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我以如此快的速度學會推拿手法的代價就是……事後被鐵木真以“戲弄兄長”的名義當眾抽了三十鞭。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時只有七歲,就算被抽得皮開肉綻也不至於太丟臉吧。
至於隨後四起的那些流言,比如鐵木真之女恃寵而驕啦,欺辱兄長啦……拖雷聽到會很生氣,我倒覺得無所謂啦。
歐陽少主沉吟了片刻,冷不防地問了我一句:
“那……內情究竟如何?”
“哈?”我忍不住有點心虛。
“推拿之術需與他人肌膚相觸,又極為耗神費力,便是小有名氣的醫師也往往自重身份不肯親為,令弟子代行。你身為大汗之女卻執意要親習此術,定然是有什麼原因了……”他頓了頓,“唔……可是與你四哥有關?”
手忍不住抖了一抖。
他唇角微微上揚,不等我回答,又繼續道:
“你們兄妹自幼親厚,草原上人盡皆知。你若當真是‘恃寵而驕’‘欺辱兄長’之人,你四哥縱然忍了一時,也忍不了一世。況且他現今兵權在手,早已無需如此,是以當年之事,必有隱情……我說的可對?”
連鐵木真都不曾察覺到過什麼異樣,連二師父也只是約略猜到一些大概……這傢伙也未免太過敏銳了吧?
我嘆了口氣,有點沮喪地垮下了肩膀。
“沒錯……”
確實是有隱情,而且是原本只有拖雷和我兩個人知道的隱情。
史書上記載著“拖雷自少年時起便隨鐵木真東征西伐”,也記載著“成吉思汗分四子職司,朮赤主狩獵,察合臺掌法令,窩闊臺理朝政,獨令拖雷統軍。”
但它從來沒有記下來的是……拖雷第一次上戰場時只有十一歲。雖然沒有殺敵,卻在鐵木真的命令下,當著眾將的面親手斬殺了此次擄掠而來的兩名婦孺……以茲慶賀。
我不知道拖雷到底有什麼樣的軍事才能,我也不知道他將來會成為什麼樣的統帥,殘暴也好嗜血也好混賬也好……這些我統統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拖雷那天回來的時候雖然高昂著頭,行事進退都一如往常,臉色卻蒼白得可怕。
然後他就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噩夢……汗溼的臉,扭曲痛苦的神情,還有一直不停地重複著“握緊”和“放開”這兩個動作的右手,力道大到了駭人的地步……我第一天晚上溜去看他的時候,手臂被他捏得紫黑一片。
我猜拖雷是知道自己做噩夢的,否則他不會破例把帳中服侍的人全數趕走,也不會在無意識中還死死地咬著下唇,不肯發出半點聲音。所以再痛我也沒敢哭出聲,只能咬著牙拼命把他推醒。
……
……
……
就算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仍然很清楚地記得拖雷醒來時那種空洞的眼神,他抱著我時微微發抖的身體,以及肩上漸漸濡溼的大片水漬。
他是鐵木真的兒子,是將來會繼承乃顏部汗位的人,所以就一定要鐵血無情,一定要膽識過人,一定要能視人命如草芥……不能有半點軟弱,便是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