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拉起我的手,“我們今天不談論宗教。來,我帶你們看看我的寺廟。”
參觀從眼前的大殿開始。那真是一個富麗堂皇的經堂,用華貴而色彩豔麗的漢地絲綢製作的經幢,從穹頂懸下,足有幾十幅;四面牆上是用礦物顏料繪製的宗教壁畫,畫技樸素,可以看出這些畫師們不懂透視學、人體比例、層次感、明暗對比等現代繪畫常識,屬於歐洲中世紀以前的宗教畫。其中一幅畫敘述了藏人如何從猴子變成了人,不是全能的天主父的創造,更不是達爾文進化學說的翻版,而是從他們的傳說中演變的荒唐故事,他們竟然認為自己是一個女魔和一隻面目可憎的獼猴的後代。
不過應該承認,藏族人的佛像雕塑非常中規中矩,不失為一件件精美的東方藝術品。但一般都顯得浮華造作,是偶像崇拜的民族經常犯的審美錯誤,有兩尊佛像竟然全用黃金粉塗面!看上去金光燦爛。尤其要向你說明的是,這個大殿的設計雖然開闊龐大,但採光極不科學,有一個天窗,可光線被重重經幢所遮擋,幾乎沒有窗戶,因此正殿神龕上的佛像雖然龐大威嚴,但是處於陰暗之中,四周的壁畫也空有久遠的歷史和優美的傳說,人們要看清它們,即便在大白天也必須要舉著火把。厚重的高牆;陰鬱的喇嘛,零亂的設計,還有面目猙獰的佛像,一切都在說明這個宗教給雪域高原的信眾帶來的壓抑和黑暗。
讓我驚訝的是大殿裡的幾根頂天立柱,直徑足有七八公尺。它們不是人們砍伐後搬運過來的,而是本來就生長在這裡的古樹,似乎寺廟所在地過去是一處原始森林,建築師巧妙地將森林裡的古樹作為寺廟大殿的頂樑柱。頓珠小活佛在介紹這幾根大柱子時,借題發揮說:
“我們的寺廟就像這大樹一樣,幾百年前就在這片土地上生長出來了。它們就像大地上的萬物,不是我們造就它們,而是它們造就了我們。”他撫摸著那些古樹說,“這是龍柱,那是虎柱,那邊那根是熊柱,還有鹿柱、牛柱、馬柱,每一根大柱,都和一種吉祥的動物有關,都有一段神奇的傳說。你聞一聞,它們有神的味道。”
我問:“神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呢?”
他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鼻子湊近一根柱子,回頭對我說:“是一種讓你內心顫慄的味道。你來聞一聞吧。”
為了表示對他的尊重,我只好將頭湊上前去,我告訴他,這柱子上其實只有瀰漫在大殿裡濃重的酥油味,你們吃下太多的乳酪啦。最多也只剩下一點古木的味道。 。 想看書來
杜伯爾神父一書(3)
他竟然聰明地狡辯道:“這就是我們的歷史的味道。神創造了歷史,也留下他們的氣味。就像人騎了一天的馬,身上也會有馬汗味一樣。我們的廟宇,是藏族人存放靈魂的地方,總是有神蹟在生長。不是一間遮擋風雨的破屋,哪兒都可以到處亂建的啊。”
我想他是在暗示我們的教堂不夠神聖,羅維神父也看出了這一點。他向我示意,今天不是和他們辯論的時候,我們只是聽,看,並保持我們的尊嚴。頓珠小活佛又指著一尊約莫兩公尺高的佛像認真地說:“尊敬的洋人神父,請看,這尊佛祖釋迦牟尼的佛像是從西天飛來的,在必要的時候,他會開口說話,甚至還會為人間的苦難和惡行流淚,他曾經用自己的眼淚阻止過戰爭和殺戮。我們的寺廟因他而建。”
他虔誠的模樣實在讓我們忍俊不禁,我們問,難道它有翅膀嗎?你說的西天具體是哪裡?有誰見到過一尊重達幾百公斤的石頭雕像在天空中像鳥兒一樣飛嗎?又有誰聽見並看見一座石頭佛像說話和流淚呢?
這個深受謬誤之害的小活佛用詩一樣的語言回答道:“是的,它雖然沒有翅膀,但是它有殊勝的法力;石佛說話,那是因為人間需要無上的慈悲;如果石佛流淚了,人間就有大災難了。我們說的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