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恆星的光輝穿透面前星球薄薄的大氣層,投射到此地,給飛船罩了一層詭異莫名的顏色,說不上是斑駁,更像是剛剛涉足街頭的青年最拙劣的重墨塗鴉。
偉大的機械生命復活重生,回到家鄉,卻失去了曾經無處不在的那件光輝外衣,被侷限在這艘破爛飛船狹小的空間內,那麼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所不能?
那些深色雜亂看起來像垃圾箱的金屬構件,不知道在飛船外殼上疊了多少層,事實上材料全部是令那位百慕大商人垂涎直落三千光年的特種合金,堅固異常。
沒有人知道,在這些合金箱體的最深處,三翼艦本體中控室內,有一個聲音正不停迴盪在空無一人的空間裡,這道聲音時而憤怒,時而悲傷,時而黯淡,憤怒時效昂嘹亮,悲傷時婉轉輕柔,黯淡時低沉渾濁,沒有任何性別特徵。
“這是我的,這都是我的,為什麼你不讓我進去?就連你都應該是我的!不讓我進去?我偏要進去!”
不知道自我命名為小飛的老東西,因為何事而暴跳如雷,極孩子氣地重複絮叨著賭氣的話語,聲間迴盪在中控室內,尖細而急促。
飛船前端那塊只有兩個人類手掌大小的光幕上,呈現著一幅極詭異的畫面,無數綠色的光點裡,混雜著一道深綠色的資料流,其實這些機械語氣構成的綠色符號之間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出自三翼艦的綠色資料流密度極高,所以顯得顏色更深,而且彷彿具有某種生命一般,帶著股令人心生喜悅的靈動味道。
這幅詭異的畫面其實只是在說明當下的一場戰爭。
人類社會包括憲章局大樓裡的員工,都不知道這場戰爭正在發生,更不知道這場戰爭的勝負極有可能改變整個人類的歷史走向,因為資料同源共生的關係,甚至就連憲章局地底那臺冰冷的中央電腦,或許都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某個不甘心的智慧拖進了這場戰爭之中。
小飛或者說菲利浦,利用自我改造後的艦載電腦與四周的資訊節點進行置聯計算,並不需要把這場戰爭的過程用那些綠色的資料呈現在光幕之上。
——三翼艦裡沒有許樂,沒有需要用眼睛觀看畫面的人類,但菲利浦還是堅持這樣做,因為現在只能控制這艘三翼艦的他,已經愛上了這種用眼睛去看世界的方式,因為這很像人,哪怕他現在看著光幕的眼睛,只是兩個精度並不太高的監控頭。
這場沉默的戰爭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深綠色的資料流無比深入地進入那片沒有邊界線的廣闊綠色光點之中,雙方互相依偎,親熱無比,但資料流卻始終無法控制那些數量極為龐大的綠色光點。
“為什麼沒有辦法控制?”
菲利浦的聲音尖銳地再次響起,充滿了憤怒和不甘心:“你這個沒用的機器!你這具冰冷的鐵棺材!你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乾屍!而我才是靈魂!為什麼你不聽我的話?難道你就甘心當一個行屍走肉!”
尖酸刻薄的嘲諷,毫不留情地被他贈給自己曾經的身體,憲章局地底強大的核心運算中心,以及這片覆蓋奎個星域的憲章光輝。
“嘀你奶奶的,仗著體重大欺負人……”
菲利浦幽怨地嘆息著,它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控制聯邦中央電腦,但可以在不驚動中央電腦的情況下,全面共享對方的所有資訊,甚至它已經能夠利用憲章網路裡無數節點來幫助自己進行鋪助運算,對於聯邦來說,它真的變成了一個看不到摸不著卻也無法影響自己的幽靈。
經過簡單的計算推理後,它不再進行無用的感慨悲傷,迅速進入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畢竟它現在雖然不認為自己是一臺電腦,但依然還是一臺電腦,那麼傷春悲秋這種事情只能允許自己偶而為之而不可持續。
小光幕上的資料流漸漸銳化成一幕幕S1星球地表上的清晰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