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庫裡的彪悍槍械,終於第一次出現了問題,卻出現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許樂含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句什麼,唇角的鮮血正在流淌,他將手中的槍扔到了地上。
在這一刻,麥德林議員已將渙散的眼神迅疾合攏,重現光彩。他這一生經歷的生死瞬間太多,但哪一刻也沒有先前許樂對著他眉心摳動扳機時,更加驚心動魄。只是當這一刻消失,老辣而心神強硬的麥德林,準備抓住這最後的機會。
他並沒有試圖掏出口袋裡的槍進行射擊,因為先前發生的一幕幕,讓他很清楚,面前這個小眼睛男人,在這些方面擁有強大不可匹敵的恐怖實力。
麥德林伸出一直握在手中的那隻筆,遞到了許樂的面前,沙啞著聲音說道:“我想,你應該很需要這個。”
直至此時,麥德林議員還在思考這個叫許樂的人,為什麼要來殺自己。如果是為了那個叫張小萌的女孩兒報仇,但張小萌並沒有死。這位老辣的議員怎麼也沒有想到,許樂殺他只是為了某些在他看來,在聯邦大人物看來,很不值得一提的舊事,比如臨海,比如演唱會。
他總以為許樂侵入基金會大樓,要殺自己是有別的原因,有某種大利益的關聯,或許他是代表了邰夫人的意志,或許他與青龍山裡那些傢伙有什麼糾紛。
所以麥德林遞過去自己的筆,準備用沙啞的聲音開始談判。
許樂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筆,心頭微感愕然,暗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說聲謝謝?自己此時要殺他,他還想著給自己找一個趁手的傢伙?面對死亡如此平靜,如此風輕雲淡,雖則這位議員是個不可饒恕的傢伙,可依然讓他生出了些許感慨。
誰也不知道,就連日後聯邦的歷史書也不知道,這其實只是一個誤會。
許樂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穩住自己的心情。他取過了那隻筆,然後沉默著刺了下去。
黑色的名貴水筆,前端是堅硬的合金尖頭,在空中畫了一道幽黑的光芒,就像是東林孤兒們在泥地上玩耍的小刀一樣,噗的一聲刺進了麥德林的脖子。
然後拔了出來。
麥德林沒有絲毫反應,直到脖頸上那道血水噴射到牆壁上,啪啪作響,他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皺著眉頭,捂著脖子處噴射血液的創口,瞪著許樂,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話也無法再說出來。他往後退了兩步,被椅子絆倒,嘩啦一聲坐到了地上。
鮮血從他蒼白枯乾的手指縫間不停地流出來,這位老議員痛苦地皺著眉頭,嗬嗬地呼吸著最後幾口空氣,瞪著眼睛,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望著許樂,最後抽搐了幾下,斷絕了呼吸。
在麥德林死亡的過程中,許樂一直沉默地盯著他,盯著他的臉,他的眼,他脖子上用力捂著創口的手指,以及指間滲出的那些血水,隨著指間滲出的血越來越少,越來越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時候似乎才有空餘時間想些什麼。看著眼前的人慢慢死亡,許樂想到了臨海州體育館那些美麗的驗票女士,那些女孩兒在他的身後竊竊私語,議論這樣一個學生怎麼能夠坐進最豪華的包廂,這些女孩兒有的人後來變成了屍體,就在許樂帶著邰之源逃亡的路上,曾經親眼看到。他又想到了環山四州那場演唱會,想到那些才六七歲便已經死去的孩子,以及孩子們那些死亡沉睡時依然天真稚嫩的臉,還有他們的親人家人,憲章廣場上那些廖廖可數的人。
許樂一直看著麥德林死亡,他的左眼此時可以見到鬼。在左眼虛擬光圖中,一直飄浮在麥德林頭頂的那串公民編號,就像是先前那道門一樣,碎去然後消散。直到看到這一幕,確認了麥德林的死亡,他才低頭,輕輕地做了一次呼吸。
呼吸,呼吸沒有你的空氣。
這空氣是多麼的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