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凌從小便在延熙宮長大,同祖母感情深篤,說道:“皇祖母八十大壽,孫兒說什麼也要回來的,只是平日不能在宮中陪伴盡孝,還請皇祖母不要怪罪孫兒。”
太后笑道:“這何罪之有?皇祖母問你,小時候你從延熙宮討去的那紫竹簫還有嗎?”
夜天凌答道:“皇祖母所賜,孫兒自然好好收藏著。”
太后扭頭對天帝道:“凌兒簫吹得好,可是多少年都沒聽著了。”
天帝也笑道:“他經常帶兵在外,朕也極少聽到,今日不如借母后的光,令他為母后吹奏一曲賀壽如何?”
太后道:“哀家正有此意,凌兒,你賞不賞皇祖母和你父皇臉?”
夜天凌向來不會拂逆太后意願,淡淡道:“孫兒遵命。只是怕簫音太過清淡熱鬧不足,掃了皇祖母興。”
太子知道這四弟生性淡漠,一柄簫吹得雖是極好,但確如他自己所說,太過清冷了,與這壽筵怕是會格格不入,於是笑道:“皇祖母,有簫無琴未免美中不足,不如請琴師來與四弟合奏,也添些熱鬧。”
太后對太子道:“這主意倒不錯,但凌兒那性子從小便心高氣傲的,他能看的上哪個琴師?”
鳳鸞飛伺候在天帝身邊,突然看到父親鳳衍對她遞了個眼色,略一思索已然會意,俯身在天帝之旁耳語幾句。天帝聞言對鳳衍道:“朕還真忘了,鳳家的二女兒不是彈的一手好琴,聽說連湛兒的玉笛都給比下去了?”
鳳衍站起來恭聲答道:“小女卿塵倒是會彈兩首曲子,只是豈敢和湛王爺相提並論。”
夜天湛臉上掛著溫文微笑:“鳳相不必謙虛,卿塵的琴技我心服口服,確是一絕。”
天帝道:“朕倒想聽聽,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問道:“是不是鸞飛提起過的那個姐姐?哀家也早想見見,叫人去帶來吧。”
太常侍孫仕安即刻安排內侍去左相府宣見,另遣人到凌王府去取紫竹簫。
深秋晴朗的這個夜晚,卿塵沿著次第輝煌的燈火第一次踏入凌駕於整個伊歌城上的天子帝宮大明宮。目所能及之處,滿月光華交接於宮燈錯落,大殿屋宇在光與影的輝映下壯闊鋪展,遙沒在遠處似無盡頭的天邊。
臺階甬道流光溢彩,回首看去,伊歌城內外盡覽眼中,城池白日規整的佈局在夜色燈火下彷彿連成了深深萬丈紅塵,高高在上的大明宮便如同天闕,執掌著人間生死悲歡。
她從來不曾想到,命運巨大的齒輪從這一晚開始無法抗拒的沿著它既定的軌道緩緩契合,轉入了另一方既定的宿命,改變了她,甚至是所有人的未來。但多年以後再想起,如果當時有人給了她選擇的權利,她知道自己還是走入其中,即便前面是可以預知的浪濤風波,她也願意做這樣的選擇。只因有人願意在這選擇中站在她身旁,與她攜手,共赴前路,那麼,一切都是喜樂。
她在宮娥的引領下進到延熙宮正殿,一眼便看到夜天凌坐在太子身邊。和這熱鬧的廷筵相比,他那身天青色的長袍未免有些肅淡,宮中華麗的燈火倒映在他的眼中,沉沉澱澱,給那清俊的臉龐增添了一點兒暖意。
夜天凌目光淡淡掃過她的臉龐,自一旁宮娥手中的鋪了絲緞的托盤上拿起紫竹簫。
卿塵斂衽俯身,對天帝和太后叩拜行禮。
“好個俊俏的女兒。”太后滿眼讚賞的對鳳衍說:“鳳相好福氣,膝下兒女個個出落的非凡。”
鳳衍忙答道:“太后洪福齊天,臣等不過得了您庇佑而已。”
太后微笑點頭,問卿塵道:“你可願與凌王合奏一首曲子,給哀家賀壽?”
卿塵路上已得知是為此事來的,只是沒想到合奏的人會是夜天凌,盈盈拜倒:“卿塵不勝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