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景平知道,她只有自嘗惡果。這是徐景平的原則性問題,他對自己再好,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對她手軟。
當年徐景平在蘇流年那裡呆了太久,朱靜華熬不住派人去查過,得到這麼聳人聽聞的訊息。朱靜華曾威脅徐景平如果他再把心思和金錢放在外面這個私生女上,她就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徐景平大發雷霆,停了她們一切金錢來源,由著朱靜華鬧。平日裡徐景平其實也在盡力補償,吵架從來都讓著朱靜華,對她百依百順,從不在流年那裡多呆。但她就是瞧不起蘇流年,小小年紀不知檢點,勾三搭四,她身上即便淌的是徐景平的血,她也只能姓蘇。
流年在洗手間呆了十幾分鍾,洗了一把臉才磨磨蹭蹭進來。她剛剛後背冷汗涔涔,在廁所那麼長時間,早已冰涼的貼在身上。
徐景平替她拉拉椅子,見了她滿臉的水和慘白的面板,不敢多問。流年手一滑打翻了面前的果汁,洋洋灑灑潑在金色的桌布和寬身束腰裙上,紫色的的布料染上鮮榨的果汁,色澤詭異,像是凝固後的血。
流年手忙腳亂地擦拭桌子,怎麼也抹不幹,徐景平抓著她的手:“算了算了,別擦了,你還是先回去把衣服換了吧。”
她的頭低的幅度很大,因為手臂前後屈伸的動作額上的發也晃動著。程灝的眼前似有水光閃過,從流年泛紅的眼眶中滑落,速度太快他沒有看清。
他仰頭注意到她手背上的水珠還留著,被她一甩手,就飛走了。
就算是打翻了果汁,也沒有必要掉眼淚,而且流年從來都是堅強的,他極少看見她哭。程灝心下生疑,已經站了起來:“徐董,不如我送流年回去吧。”
流年立刻抬頭,眼裡真真切切有眼淚,順著慘白的臉龐衝下來,掛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即刻被擦去。她抖著唇,還硬要擠出一個微笑掩飾:“不……不需要。”她的眼神一直在飄,落在他的臉上,像觸電一樣跳開,眼睫毛閃個不停。
徐景平握著流年的手得體地回絕他:“不麻煩程董了,流年,我讓小陳送你回去好不好。早點睡,我知道你最近上班累了。”
一句話免得別人還喋喋不休的問,工作累,壓力大,多好的推脫之詞。他可以隨便糊弄別人糊弄過去,可是程灝明明就知道流年正在休假。
身邊的徐蘇年輕輕地吐了一句話,程灝渾身顫了顫,她說:“靠,又裝B,只有我那沒腦子的老子拿她當寶。”她的下巴微昂,眼神裡不可謂不惡毒。
但她變臉速度十分之快,徐景平轉過身來,她已經換上了乖巧溫順的外殼。
由此看出,流年要在徐家生活下去,就需要這樣高超的變臉本領。所以為何她的變化如此之大,不難解釋了。
流年說過她除了阿婆沒有親人了,所以這突然冒出的叔叔一定讓流年無比依賴,而且似乎徐景平對她真的很好,他們之間的親近甚至不止叔侄那般,不知情的外人,甚至會覺得他們像父女。
徐景平此後就顯得心不在焉,中途藉口出去了一趟。程灝被他們一輪又一輪的敬酒搞得心煩,推說要去外面吹吹風,散散酒。
走廊的盡頭有喁喁之聲,叮嚀囑託親切自然,飽含深情,是徐景平,他三番五次地溜出來就為了打電話。
電話那頭是剛剛被送走的流年,徐景平安撫她:“別怕,流年,我保證,誰都不會知道那件事……真的流年,你信叔叔,叔叔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
“蘇年我一定會教訓她,流年……實在不行,我讓丁醫生……”
電話裡的驚叫聲把程灝嚇了一跳,他從沒聽過流年這樣失措驚慌的叫聲,不自覺向前跨了一步,流年幾乎是在對著電話喊:“不要,叔叔,我受夠了,我不要……什麼心理診療,什麼催眠,都是狗屁,都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