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良辰吉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趕在沈修妄尚未離京之前,太后宣召他進宮赴晚宴。
名為晚宴,實則相親宴。
太后請來四位與沈修妄同齡的已婚皇子攜帶各自正妃,恩愛坐鎮。
太子趙鎮、四皇子趙賢赫然在列。
又遍邀京中權貴府上的世家小姐們,皆是二八年華,待字閨中。
兩相交擊,只為撬開這個誓死不娶妻的“小紈絝”之口!
誰料席間,這位小紈絝只顧飲酒品酌,又或者誇讚哪道菜餚頗為可口,哪道糕餅甜香怡人。
半分視線也沒往對面席位瞥。
對面席位的小姐們錦繡紅妝,盛裝出席。
出府前便多方打探,宋家嫡女穿何衣裙,趙家幼妹簪戴何釵。
只為冠壓群芳,得一青睞目光。
誰料晚宴的競爭物件竟不是人,而是長案之上的菜餚糕點。
這如何爭得?
當堂展示廚藝不成?
沈修妄夾起一塊金縷翡翠卷,淺嘗一口,劍眉上挑,“太后娘娘,您宮中的御廚手藝又精進了。”
太后本想叫他多看看世家小姐們,他倒好,像是在侯府中沒吃過飽飯,眼皮子一垂,就知道吃。
他哪是不開竅,分明開得透透的,裝呢。
太后盡收眼中,淺啜一口酒,對他慈愛笑道:“夜已將近,再好吃也不能貪食,仔細不克化。”
“若當真喜歡,席散後我差人悉數送去你府上。”
沈修妄起身,討巧兒地舉杯敬酒:“多謝太后娘娘,行之卻之不恭。”
四皇子趙賢打趣:“瞧瞧,如今我們都長大了,皇祖母還是最心疼行之。”
太后順著他的話,嘆口氣,意有所指道:“沒法子啊,你們身邊兒都有知冷知熱的人,獨他單著,就當可憐可憐小妄兒罷了。”
“哈哈哈。”
席上眾人笑聲紛紛。
小姐們拈著帕子捂唇,笑不露齒。
太子不冷不熱地扯了扯唇角,太子妃徐雲舒則沉默不語,皮笑肉不笑。
被太后調侃,沈修妄舒眉玩笑道:“太后娘娘可是瞧不起人了,行之才不是獨身一人,我屋裡的嬌嬌溫柔小意,纏人得緊。”
此話一出,瞬間吸引殿內所有人的目光,也止住了不少笑臉。
屋裡的嬌嬌。
小姐們早就聽聞有這麼一個女子的存在,現下親耳聽到從他嘴裡說出來,突然感覺有些不是滋味。
偏他花心紈絝,又偏偏對他愛慕。
但不舒服也只能放在心裡,面上仍是溫婉端莊的。
太后不悅嗔他:“你這孩子,尚未迎娶正妻,不許沒個正形。”
沈修妄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放浪形骸的形象自然屹立不倒。
相親?
不存在的。
賜婚?
大不了去廣陵多躲些時日。
月影婆娑,夜風纏綿。
靖寧侯府內宅,松鶴苑。
被當做擋箭牌的“嬌嬌”,此刻正在廊下煮醒酒湯。
蘇檀坐在小杌凳上,左手托腮支於膝頭,右手搖著一把青蒲扇。
目光渙散,盯著紅泥爐發呆,腦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地鼻腔發癢,耳根發熱,側過頭重重打出一聲噴嚏。
“啊切~”
姑娘揉了揉鼻子,嘟囔:“難道昨夜受涼了?”
……
亥時三刻,宮宴散去。
沈修妄回到府中,酒氣燻灼,儼然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