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沈修妄又同蘇檀說了一會兒話,時辰將至方才離開蘇宅去往城外軍營點將數兵,為次日一早啟程奔襲南境做準備。
洗漱過後,蘇檀窩在軟榻上陪著遙遙玩了半個時辰的九連環和魯班鎖。
小傢伙白日跑跑跳跳累著了,玩著玩著就點頭如搗蒜,困得歪歪扭扭,像只小暈雞。
蘇檀抱著遙遙把她送到床榻上安睡,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小傢伙軟乎乎的肚子,哄她睡熟。
小傢伙細細的鼾聲漸起,時不時還咂咂嘴回味一番夢裡的糖葫蘆。
蘇檀笑了笑,拉過一旁的錦被為她蓋好,腕間手鐲隨之晃動,底下的銀鈴垂著,發出細碎鈴音。
鈴音並不尖銳吵人,反而莫名生出些許安穩和踏實。
蘇檀緩緩起身離了榻,站在窗前,藉著清白月光盯著鐲子出神。
坊外巷中,打更人敲打的梆子聲由遠及近:“亥時,關門關窗,防火防盜。”
蘇檀收了神思,走到多寶閣櫃前,拉開最上面的櫃門,從匣中取出盛放乾糧的絹布口袋。
這是上回從沈修妄的馬褡褳裡掉出來,又被老林叔撿到的。
現已清洗乾淨,泛著淡淡皂香。
她拿著絹袋,輕手輕腳出了屋,囑咐婆子睡在外間守著遙遙,獨自一人去往灶屋。
灶屋爐膛裡的火徹夜未息,白色鍋氣蒸騰間,一籠接一籠的糕餅軟和噴香。
翌日,天剛矇矇亮。
城外數萬鷹鶴軍拔營啟程,玄甲玄盔列陣有序,如石雕棋佈,浩浩蕩蕩綿延無盡。
天邊泛起魚肚白,青州城尚未完全甦醒,但城內的百姓們卻扶老攜幼,自發前來送軍。
城外土道之上密密麻麻滿是探著頭,伸長脖子的人。
“最前面那位穿玄鎧戴紅披的就是沈將軍。”
“唉,又要打仗了,何日才能天下太平。”
“天高皇帝遠,再怎麼打仗也打不到京城去,底下有多亂同上面有甚關係,談何太平?”
“你少說幾句,小命還要不要了!”
“就是苦了咱們大魏的兵,鷹鶴軍定要凱旋啊!”
“沈將軍好生威武,此戰必勝!”
“……”
百姓們議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最後匯聚成鏗鏘有力的助威聲。
奈何天地浩渺,地勢寬廣,聲音聚聚散散,最後有如晨起林中的鳥雀啁啾。
陣前,魏知府整冠撣衣,鄭重對著沈修妄再三拜別。
“沈將軍,鷹鶴軍於青州城有大恩,下官無以為報,惟願諸將士此行順遂,南境大捷。”
在他身後,青州府衙的官差皆躬身拱手行禮,附言道:
“願將軍凱旋!”
沈修妄兩步上前,重重拍上魏宏的肩,眉目清明。
“魏大人,你我之間無需多禮,行軍在即,沈某不再久留。”
他抬手抱拳,面向諸人,“各位保重。”
話畢,回眸看了一眼肅穆靜謐的青州城,此刻城門大開,秋霧未散。
城樓猶如鎮守一方的青獸,古樸敦厚,與他遙遙相望。
他曾同蘇檀說過,別來送行,只待凱旋迎他。
他深知送軍最是叫人傷感,相較於分別,他更期待重逢。
只是為何這一回心裡竟有些空落落的。
沈修妄無聲地彎了彎唇,收回目光,轉身走向陣前戰馬。
接過韁繩,踩上馬鐙,一個翻身跨上馬背。
眸中溫情漸漸變為凌厲肅殺,他單手扣上銀製面具,戰場之上叫敵寇聞風喪膽的玉面閻王又回來了。
沈修妄振臂,欲呼“開拔”二字,身後城門處忽然傳來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