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他,她或許會有更好的選擇,他若不顧一切緊緊牽住她,太自私。
但事實呢?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早已厭倦踽踽而行。他想和她走下去,不僅僅是短途伴侶。
煙燃盡,尼古丁全進了肺裡。他更煩了。
第52章 拋錨
節假日的頭一天, 訾嶽庭早起去到工作室給學生開門。
今天工作室總共就來了兩個學生,沒人放音樂,也沒有電機運作,難得清淨。
其中一個學生戴著助聽器, 是今年的新生, 平時很刻苦, 基本只要訾嶽庭來工作室, 都能看見他坐在固定的位置畫畫, 一言不發。
訾嶽庭在他的畫前駐步了一會兒, 說:「起來吧, 我給你看一下。」
學生站起來, 訾嶽庭卻沒有立刻坐在空凳上, 而是自畫布前往後退了三步。
「你覺得自己的畫有什麼問題?」
「比例總感覺不太協調。」
訾嶽庭「嗯」一聲, 從工具箱中拿起只鉛筆,豎放在畫面的中心線上, 「你的透視沒問題,問題在於明暗和虛實的處理。雖然不是寫生, 但無論放在室內光源, 還是日光下,兩個影子的方向都不可能南轅北轍。」
他繼續問:「還看出了什麼問題?」
「嗯……畫面太灰。」
訾嶽庭嘆了口氣,「少用白色。」
同樣的話,他基本對每屆學生都念過一遍。
主授理論課後,訾嶽庭很少給學生講作品,改作品。
一來他不想幹預學生的自由創作。比起千篇一律的畫功畫法,他更希望他們能在摸索中進步,形成自己的風格。二來是,他連自己都甚少拿筆, 更怕發揮失常,糟蹋了好好的一幅畫。
其實,改一幅畫遠比畫一幅畫要難得多。
反正今日無事,訾嶽庭便在畫前坐下來,伸手要筆。
頭一回做範畫,另一個學生也好奇地湊過來看。
訾嶽庭沒有急著動筆,而是先將色盤看了一遍,摸清了他常用的是哪幾個顏色。
「你是哪兒的人?」
「福建。」
「在當地學的畫畫?」
「嗯。」
訾嶽庭瞭然。
「南方的學生,我見過挺多的。南方考學的傳統是先在白紙上上一遍黃調子。有一陣子國內很流行這樣畫畫,但是看久了,不好看,整個調子很粉,螢光色用得太多,沒有重點,也不精緻。你現在基本功有了,可以拋開考學的那些技法,多看看大師的作品。」
訾嶽庭轉頭問他:「你有沒有喜歡的畫家?」
學生答:「卡拉瓦喬。」
「喜歡他的哪幅畫?」
「聖母之死。」
「喜歡文藝復興和宗教故事?」
「嗯。因為很神秘。」
訾嶽庭點了下頭,「我也喜歡卡拉瓦喬,特別是那幅《酒神》。」
他玩笑,「每次喝酒前我都會拿它出來拜一拜,挺靈驗的。」
言歸正傳。
坐下後,訾嶽庭仔細觀察面前的畫,細緻到筆觸和用色。
「你的畫風其實比較像法國納比派,愛德華·維亞爾,你可以去了解下。試試徹底拋開透視,從純裝飾的角度去處理畫面吧,或者畫點彩。你現在的風格和文藝復興離得太遠了,卡拉瓦喬的畫面基調是昏暗的,無論是壁畫還是油畫,黑色的佔比永遠比白色多……」
另一個學生問:「因為那時候還沒發明電燈嗎?」
訾嶽庭說:「因為卡拉瓦喬創造了明暗對照法。在他之前的畫家,很少有人會在畫上加上陰影和光線,所以整個畫面很平,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