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趕快給我緊跟著那女刺客出宮——記著一路羽箭伺候!她跑不遠了!”
一行侍衛們喧譁著散去,刀兵之聲轉瞬即遠。
須臾後,這進小小庭院裡,便又恢復到了這場騷動之前的平靜。青衣人這才徐徐睜開雙眼,目注天邊那勾殘月,雪亮的眸底漸漸聚起一個莫測的笑意:公子啊公子,看來真是天命所歸啊——即便您無意叛您夫君,但是您看……連這天,也要你成就一方明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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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脫離了王宮,當冷汐昀雙足踩落在宮城外不遠處一座奢華的民宅屋頂上時,她輕盈的身形已然有些僵滯。
她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卻覺肺裡窒痛難當,似乎連呼吸的力氣都快要一分分流失殆盡。
然而,她不能停下腳步——那些追索而來的侍衛們並未給她一刻時間的喘息之機:那橐橐的靴聲、馬蹄聲此時已出宮門;刀兵之聲在背後鏘鏘響起,一聲聲宛如催命符咒。
她不敢再有半分遲疑,當即再度按下腰間機關,足尖一點,身子便待繼續向前方飛縱而起——然而,便在她雙足離開屋瓦的前一霎,一支冷箭已“嗤”地一聲、裹挾著凌厲的勁風從後厲飈而來,倏然貫穿了她的肩胛!
冷硬的箭簇與骨骼摩擦的尖銳痛覺之中,她的身形也猶如一支緋色的利箭,已倏然騰空掠起,霎眼間已在十餘丈外。
然而,無論她身法如何迅疾,那些手持利器的宮廷侍衛們始終如影隨至,在馬上挽弓疾射,無數羽箭呼嘯脫弦、攢射而至。
漫天弓弦聲裡,冷汐昀奮盡全力前奔,飛揚的血腥味彌散在四周夜空裡——她知道,那是自己身上流出的鮮血……她的大腿與背部、腰部的要害處此刻皆已中了箭傷,錐心的痛楚一陣強過一陣。然而,身後蹄聲如鼓點般沉沉敲擊在夜色裡,伴隨著無數厲嘯的箭風,催命而來……她已無暇躲避,只能拖著疲弱不堪的身體,竭力前行。
在模糊的視線終於能依稀望見這座王城的城門之際,她略略鬆了一口氣。然而這剎那的鬆懈,令她一直竭力凝聚的最大意志力開始逐漸消散——不止是那青衣人一掌造成的內傷和片刻前所受的箭傷……連同之前在那個世界裡所受的那些傷,此刻也由於體力的過度透支、開始緩緩發作,渾身多處地方都痛得徹心徹骨。
不行了……大概,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吧?極度的痛苦之中,她的意識在一分分渙散——有那麼一瞬間,她遍體鱗傷的身體彷彿已得到了徹底的解脫;而便在下一秒,所有的痛苦便又都開始匯聚著洶湧而來……
不過,好在……那個“孩子”,終於能夠、好好地活下去了……
她不想掉眼淚。然而,此時此刻,由於身體的極度虛弱疲憊,從心底翻湧起的、那種更為強烈的痛苦,反而變得加倍清晰,狠狠壓迫著她的意識,幾乎要讓她的心臟在胸臆內寸寸碎裂!
——文彬,你在哪裡……此刻的你,究竟……是生是死?
那襲緋衣一縱掠上城樓的瞬間,身後傳來那侍衛長清厲的叱喝聲:“前方守城門的兄弟們,給我留神著點:那女賊人乃是刺殺君上的兇犯,若是誰放走了她,當車裂凌遲、罪誅九族!”
城樓上那些本在打盹的官兵們聽言嘩地一聲,全數抖擻精神,從各個城垛上聚集而來,紛紛持槍握戟、拔劍張弩,凜凜鋒芒齊皆對準了那將要掠上城頭的緋衣少女!
一時間,城樓上下人喧馬沸,刀林箭雨從四面八方洶湧襲至。
而此際,那個緋衣少女足下的鹿皮靴已踏上了城樓高高的垛口。那一剎,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朦朧的目光彷彿看見了那個曾在她夢境裡無數次出現過的吹簫人——
然而,那人卻已不再是那一襲清寒如雪的白衣。闇昧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