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動。
鳳善棠把她的話當耳邊風,不僅未放,還一寸寸將她的雪容拉向自己。
她被動地靠近他,執拗的性情一起,似乎跟他卯上了,雙眸瞬也不瞬,瞪住那張慢慢放大的黝黑峻臉,直到兩人鼻息相互煨上對方臉膚。
他在那對淨瞳中分辨出兩個自己,那影像隨著她的呼吸顫了顫,仔細去瞧,那底端似乎透著微乎其微的怒氣。
他不禁揚唇。“我想你替我做一件事。”
霍玄女抿著唇瓣,猜不透他的意圖。
他挺直的鼻幾已觸碰到她,傲慢中帶著教人惱極的吊兒郎當,又道:“你肯做,我便放了那幾個小姑娘,甚至可以安排船隻送她們回去原來的地方,讓她們和家人團聚。”
這條件十分誘人,他抓到她關注的重點,讓她不動心也難。
深吸了口氣,她終是問:“要我做什麼?”
他笑得有些怪異,語調偏啞:“替我紋身。”
嗄?!
聞言,她一愕,尚不及吐出話語,微張的嘴兒已被男人封住,她再一次跌入他肆無忌憚的唇舌糾纏中……
連環島上臥虎藏龍,除當地番人,這十幾年來陸陸續續匯聚了許多由中原、東瀛,甚至是從婆羅洲、阿非、佛朗機等遙遠地方前來的男女。
穿過南洋的迷霧海域來到連環島嶼,最後選擇在此地定居的人,自有屬於他們自個兒的精采故事,而這當中,能人異士還當真不少。
霍玄女一手出神入化的黥紋之術,便是年幼時在連環島上隨一名東瀛老人所習得,那名老人除倭語外,更將自家流派的刺青技藝盡數傳授。
直至後來,她為義弟霍連環在胸前紋上一團烈焰,作為他十八歲的賀禮,那火焰似有生命,能隨體溫、光線,甚至是風的變化而變化,霍連環在海上縱橫,因而贏得“五色火”的名號。
只是霍玄女萬般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會用這樣的技藝,來跟一個謎般的海盜頭子交換條件。
“海蒼號”收帆下錨,已在原來海域停留兩日。
此處除一望無際的天與海,完全不見其他景物,按理說,船無岸可靠,必會受海風、潮浪影響,難以定在一處。
她不由得猜測,這塊湛藍海域必定不深,若非如此,便是“海蒼號”的錨索長度驚人,能把重錨深深扎進海底,穩住船隻。
再有,停船的這兩日,墨船上各樣物資的補給全由幾艘裝有三角風帆的小翼負責,小翼速度極為迅捷,雖無法單次裝載過多貨品,但利在隱密、迅速,空著船去卻滿載而歸,也不知往何處打貨,幾次來回便補給了一切。
這前所未見的船藝教霍玄女好奇,兩日來,她被默許在“海蒼號”上自由走動,全然不受限制。
和一群黝黑又粗魯不堪的漢子一塊兒生活,她早已習慣,即便不小心聽聞他們彼此大開黃腔,瞥見他們立在甲板上、扯下褲頭往海里頭小解,她也已練達亂風過耳,兼之視而不見、見亦無感的境地。
相反的,苦的卻是狼鬼底下的眾家硬漢。
這連環島來的嬌客天不怕、地不怕,連最粗鄙的動作也沒能驚著人家,她大姑娘好好的艙房不待,偏愛悠晃,她渾不在意瞧見男人裸身,他們卻很難在姑娘家面前扮大方、逞威風。
除此之外,這姑娘還是泅水能手,清冷外貌下竟是十足的好奇心,站上小翼飛船,一學便懂得如何操控三角風帆,巧妙地迎著風向,隨浪來回衝騰,膽子練得比漢子還大。
一個高大的浪頭打來,霍玄女聽見那個叫作舵子的少年揚聲叫嚷,似在提醒她小心。
她立在小翼上,手中操縱桿微側,身子隨勢傾低,讓整張三角布帆切進風浪裡,海浪陡地兜頭蓋下,再一次沖刷她早巳溼透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