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其實叫做晴天娃娃。
伸手摸了摸低垂下來的辮子,視線落在地板上那戳黑色的斷髮上。思緒再度飄遠,她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她的頭髮,地上的那一戳明顯是用剪刀剪下來的,而她的頭髮卻一直完好無損,沒有一處斷缺。
看似一切都清楚了,四姨娘已然呆在原地。聲音早已哭喊到沙啞,她只是讓下頭多嚼了一番舌頭,可是她沒有做人偶下詛咒,更沒有與兄長一道算計並試圖擾亂喜事。
可是,若所有的人都接受了這個版本的事實真相,她便是叫破了喉嚨,嚷啞了嗓子又有什麼用呢?她這實實是叫人給算計了呀。
這時候,一直沉默著的流琪突然抬起了頭,一雙眼睛裡已經佈滿了血絲,看著竟有幾分決絕得猙獰感。她盯著葉甄氏瞧了一會,方才如最後哀求一般,喚了一聲夫人。
葉茉一直盯著說話的流琪,便沒留意身邊葉甄氏的反應。因而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動作,就見流琪苦澀地笑了笑,然後她轉身衝著四姨娘磕了三個大大的響頭,只說了一句,“姨娘,是流琪對不住你。”
話音剛落,整個屋子裡頭的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她便閃身衝出了屋外去。葉茉只聽見“咚”的一聲,有什麼落入了圍著這廳堂的那一方荷塘中。
身影沉得很快,已經有下人自裡頭衝了出來,甚至還有人想要下去救人。卻被隨後出來的葉霍揚手止住了,“居然在這個日子自盡,這般不知進退不懂省事的東西,還活著有何用處?倒不如死了扔去幹淨。”說完甩袖離開,留了一屋子女人。
葉茉僵坐在椅子上,眼前漸漸浮現出流琪臨死前那般決裂的樣子。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彷彿在說:做了如此違背良心虧欠陰德之事,我還有何顏面存活?左右害得她一輩子,便先她一步下去,也好繼續侍奉贖罪還債。
葉甄氏看起來與先前並無多少變化,只是微微顫抖的手在無聲得洩露著她的情緒。選在閨女的好日子做這些,當真是對的嗎?為了她雙手沾滿鮮血,是對的嗎?處心積慮奪過來的,真值得嗎?
她心中煩亂複雜,可她還是這一家之主母,縱使疲倦縱使猶豫,終不能讓旁人讀去。因而,她只是淡淡地宣佈,“將流琪屍首打撈上來,裹席送回她家中,並去賬房之二十兩銀子一併送去,讓她家中之人好生張羅喪事。四姨娘使巫夷之數詛咒葉家嫡長女,並夥同兄長造謠生事,打二十大板關去柴房三日,扣響銀一年,禁足四月。洗衣房下等丫頭春桃多嘴長舌,小偷小摸,帶契賣去奴隸市場,自此逐出葉府。五小姐房中下等丫頭二包私自與人小姐私物,貶去柴房三月,扣響銀兩月。廚房下等家丁葉春,知情不報,欺瞞主子,罰兩月例錢,擔兩月夜香。至於那無賴三以及秦安林,青川,你繳送去衙門,讓大老爺處置,別忘了一併送上那秦安林自上工以來貪吃回扣、在鋪子裡頭撈出去的油水證據。”
葉甄氏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如同機器一般,冰冷而沒有人性。四姨娘在兩個嬤嬤手中不停的掙扎,一邊哭喊著一邊詛咒葉甄氏,“你這惡毒婦人,如此誣陷於我,你定要遭到報應的,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流琪做了鬼也會回來找你的……”
高居在首位的女人,不由的收緊了抱著身子的手臂,也不去看四姨娘那扭曲而猙獰的面孔,只與已經拿了木杖等在門外的下人道,“拖下去,打!”
屋外一陣腥風吹進來,葉茉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她突然就不想待在這裡了,不想與這些人處在一個空間裡。她甚至有些怨恨自己,為何要與她們站在一處,生生逼死了一個活著的人。忍不住往惠萼懷裡靠了靠,方才小聲道,“送我回去吧,惠萼。”
惠萼偏頭請示了葉甄氏之後,這才抱起她先一步出了門去。葉茉一直將頭埋在慧萼的懷裡,經過那荷塘邊時,甚至都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