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人們瘋狂地呼喊著,一雙雙原始而野性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這個販魚的婦女。如此這般,從我們詩人口中,所發出的第一聲哭喊,就把他的母親送上了絞刑架。而我們的詩人則由官方授權託付給了一個當地最臭名昭著的育嬰所,在這裡居住的孩子大都是被叛了刑的囚犯的後裔,所以根本沒有人會關心他們的死活,他們每天為不同的工廠加工一些簡單的零件,以此換取一日三餐,那都是一些差不多變質的食物。只有到聖誕節的時候,他們才能嘗一嘗新鮮的菜湯並得到一顆寶貴的雞蛋。在這種悲慘的生活條件下,尤其是一到夏天,很多孩子都患上了嚴重的瘧疾和流感,有些孩子今晚還睡在小夥伴的身邊,可第二天早上身體就僵硬了。每死去一個孩子育嬰所就會從政府那裡獲得一筆喪葬費,然而這些送孩子們上天堂的錢,卻被這裡的工作人員瓜分。至於孩子,則被扒光了衣服就地掩埋,任憑奶白色的肉乎乎的蛆蟲漫不經心的分解著他們幼小的屍體。每一個新到這裡的孩子都會繼承兩樣東西,一樣就是在他之前死去的孩子的衣服,另一樣就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孩子的名字,這就是傳統。理由很簡單,這樣做便於對孩子們的管理和記憶,因為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死的多,來的也多……於是,我們的小詩人也不例外,他繼承了對他來說過於寬大和骯髒的衣服,以及一個在他來到這裡之前,就不幸死去的孩子的名字:愛德華&;#8226;格雷。不知道這種傳統會不會不太吉利,反正每到陰雨天氣,那些掩埋過孩子屍體的鬆軟的泥土中就會滲出一種紅色的菌類,該死的育嬰員就用這些不知叫做什麼的晦氣的東西給孩子們做湯喝……在這種該死的環境下,可預計的生命一般只有五年,但我們的詩人的生命力卻像病菌一樣頑強,他適應了這種被詛咒的命運,溫順而又勤勞,儼然工人的楷模,不分寒暑每天勤奮工作十三、四個小時,這對一個幼小的生命而言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勤勉而又溫順的性格,使他在孩子中有著很好的人緣兒。然而,真正使他與眾不同的則是他那令人難以置信的語言天賦,他在出生後六個月,就開始一字不落地模仿周圍人們的談話,九個月的時候已經可以用語言和看護他的孩子交談。當他一歲大的時候,就開始用瘦弱的小手握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那時,沒有人知道他正在進行著一種更偉大的奇蹟,他發明了一種奇特的文字,這種文字就像大自然中所有的生命一樣,有著自己的靈魂。雖然它的發音和一般的語言沒有什麼區別,但看過我們的小詩人抒寫這種文字的人,都會產生一種不太穩定的幻覺,而這種幻覺所呈現的恰恰是他們人生中最純真最美好的記憶,人們會在一段時間之內沉迷於這種幻覺所帶來的無以倫比的幸福感,就好像是被催眠了一樣。然而也許是由於這種語言還缺點兒什麼東西,這種幻覺維持的時間總是很短,而且有時還會被周圍的嘈雜所幹擾,但無論如何對於一個僅有一歲的孩子來說,這種本領也是足以令許多魔術師望洋興嘆的了。
當我們的小格雷五歲的時候,在一天中午,育嬰所裡來了一名視察的官員,這名官員衣著體面而精緻,頭上戴著那種上層社會的人們,專門用作裝飾的白色假髮。這傢伙走路時下巴略微抬起,瞬間的驕傲會讓人們覺得他好像是一位偉大的國王,然而真正引起格雷注意的則是他在向女育嬰員獻媚時,隨口說出的幾句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受盡命運的浩劫,世人的白眼,
我獨自哀傷這飄零的身世,
徒用無益的呼籲驚動那耳聾的蒼天,
顧影自憐,詛咒自己命運悲慘,
一心羨慕他人前程璀璨……”
這幾句詩,另小格雷失神地望著廣闊的天空,他彷彿看見了自己曾今生活過的地方,那字裡行間的憂鬱而飄渺的美,使他懂得了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