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下,在白馬坡還有點影響,到外面怎麼上得了檯面,還不把人笑死?還是另想別的招吧!
他開始在大會小會上做思想動員,說大家都想想看,我們大隊放個什麼“衛星”好?水稻是放不了“衛星”了,我們連上《綱要》都有困難,別說他媽的上千斤、萬斤的。都說“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我大著膽子想了三天三夜也不敢在水稻上放那個“衛星”,在糧食上空口打白牙,那是要餓死人的喲!可我們不能老讓公社領導罵我們老落後不是?總得有個好姿態吧?總得有個表示不是?所以呢,我們還是得放他孃的一個大衛星!大傢伙都給我開動、開動腦筋,什麼好主意、餿主意都可以亮出來,然後集思廣益,我們再決定看看放個什麼樣的“衛星”。要麼不放,要放就放個爆炸性的,來他孃的一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那天在祠堂開大會,龍巴對著全體社員又這樣說了一通。食堂已萎縮到老祠堂,原先擺著的飯桌各家都搬回家了,新祠堂就成了大會堂。平時,裡面顯得空蕩蕩的,只有右廂房裡還有些人氣,因為有楊經文在裡面做木工活,為隊裡修理農具。這會兒開大會,廳堂上坐滿了人。社員們有的是自帶凳子,有的坐在門檻上,有的乾脆席地而坐。男人們吸著煙,女人們納著鞋底,聽了書記的動員,便都動起腦筋來,一時間,大廳裡議論紛紛,不過都是些打趣的說笑而已——譬如:一隻母雞學著公雞打鳴啦;一隻狗追著貓跑,追呀追呀,貓上了樹,狗腦袋卻“咚”地一聲撞在樹杆上……如此等等。不過,還真有一人語出驚人,一語震四座。
“你們不要扯淡呀!我給你們出個好主意啊……”說話的是人小鬼大的小學生茂田。茂田像個大人一樣叉著腰說,“請念龍他外公制造一部永動水車呀!那可是,不用牛、也不用油,只要踩一下,就能不停地骨碌碌轉動的水車啊!”
人們一時竟沒有轉過彎來:誰?念龍的外公是誰呀……還有這樣的水車呀?等醒過神來,這一下可就真的炸窩了:真的嗎?地主楊經文會造這樣的水車麼?這是怎樣的水車呀……
龍書記像是撈到了救命稻草,興奮得臉上的疤痕通紅。他連忙制止喧鬧的場面,問茂田怎麼知道地主楊經文會造水車。他只曉得楊經文的確有些本事,有一己之長。自打農業社成立,地主楊經文就成了不可或缺的人物,成了維修農具的能工巧匠。這傢伙就是聰明,沒聽說他學過木匠,卻無師自通地擺弄著斧頭鋸子,水車壞了叫他修,犁耙壞了找他修,水桶漏了也找他補,甚至換一根鋤頭把也找他……於是楊經文成了大隊專門的修理工。但卻沒有聽說過他能造水車,還是“永動”的!真要這樣,那這個衛星放出去,可就真是爆炸性的了!不僅震動全縣、全省,說不準還要震動全國、全世界呢!
“茂田,快說說,你聽誰說楊經文能造這種水車呀?”龍巴走到茂田身邊,用手摸著他的頭問道。
茂田說:“你們不信呀?我是親耳聽念龍他外公自己說的,他又是聽他兒子說的……他兒子是大學生呀!什麼不懂?哼!”於是茂田便講起了他在楊經文家聽到的新鮮事……
原來,前一陣子楊經文在省城上大學的二兒子回來度假,有一天茂田去他家找茬念龍玩,正趕上楊經文在聽兒子講“永動水車”的故事,說有人正在研究永動機,要是研究成了那可不得了。從永動機說到鐘錶,從鐘錶說到永動水車……楊經文有感而發:“我倒真想造一部‘永動水車’呢!你知道踩一天水車有多累?我的腳都踩腫了!”茂田聽得很受感動,所以也就記住了。
大傢伙一聽都覺著有門兒,嚷著叫著說幹吧!試試吧!成了,這顆衛星放出去可就大放光彩了啊!
龍巴當即決定去找地主楊經文下達任務。他真有些後悔沒讓地、富、反、壞、右來參加大會,說不準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