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和,實則是個再無情不過的人。
就像她從不給做錯事的下人第二次機會。
就像皇祖母離去的那天,她背過身去,揹著人群垂下的眼是冷的,哪怕她嘴角還帶著笑容。
所以當她聽到她那皇祖母,跟那位京裡來投奔他們的夫人說她的母親是個再高明不過的騙子時,周辰安是好笑的——她那皇祖母不會明白,她的母親並不介意讓她知道她的虛偽。
她母妃清楚讓人明白,要得她的好,都是要有所付出的,可惜她的皇祖母只懂索取,從不給她母妃真正想要的。
皇祖母在他們王府住了那麼久,一直都沒弄明白,只要能讓她父王高興一點,她母妃願意付出最大的代價。
她母妃那麼明顯,卻只得來了一句再高明不高的騙子的話。
周辰安想,哪怕是親人,親人跟親人也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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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在柳貞吉沉思之時,周辰安叫了她一聲。
柳貞吉回過神來,看了小女兒一眼。
“辰安,”柳貞吉把她的頭轉了過來,讓她的臉依偎在她的胸口,讓她暖著,笑著道,“父王回來了,辰安要多陪陪他。”
“嗯。”
“我也陪。”周裕渝回從山下調轉過了頭。
“好。”柳貞吉笑著點頭。
“母妃,明晚我們也來等。”要走回寢宮時,周裕渝又道。
周辰安跟著點頭。
“好。”柳貞吉笑得眼都彎了。
於是,西北王在回來的路上,聽到來接他的西歧兵,說王妃夜夜帶著他的兒女在山頂望著他回家的路,等他回去的時候,他不禁笑了起來。
當年他逼她全心對他的時候,就曾想過,如果她全心全意在他身上,會是怎樣的滋味……
好在,她從未讓他失望過。
中途她不是沒有逃避過,也不是不曾怯懦過,但每次她都會及時回過頭來,總是會說她捨不得。
就像她要回去她那個異世,但她還是為了他回來了。
哪怕僅僅是因為捨不得,不是因為愛,周容浚其實也滿足。
總有那麼一個人,再千難萬難,也捨不得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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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在第三日的中午回了西歧。
西歧的冬天寒冷無比,一路急趕回府的西北王回到府裡的當天下午就病倒了,發起了高燒,當天晚上又咳嗽不斷。
生病的周容浚不容易睡著,老抓著柳貞吉問一些他清醒時並不會問出口的話。
柳貞吉每一句回答得很認真,直到清晨,才安撫他睡了下去。
這時候,她也是睡不著了,去了外殿,吩咐丫頭他的早膳怎麼做。
剛說到一半,內殿就傳來一聲大叫聲,“貞吉兒……”
柳貞吉想也不想,拔腿就往裡跑。
“浚哥哥,在這兒。”
她僅用片刻之間,就跑到了殿中……
這時候的周容浚已經坐了起來,看著她,有些慌然地道,“你去哪了?父皇,皇兄要殺我,你趕緊帶上裕兒安兒走。”
說著,他就飛快下了地,連被子都沒掀,渾然不覺地拖著阻礙他步子的被子朝她大步著急地走來。
柳貞吉怔了,看著他大汗淋漓地走到她面前,她抬起頭,看著他,眼睛裡有淚光,“那你呢?”
“我沒事,你們先走,等會我就來……”周容浚摸了她的臉,匆匆地說了一句就朝外喊要喚人。
等他抬頭往門邊看去,看到長殳,看到梨雲他們,這個時候,她頭髮的清香味,就在他的鼻間飄蕩……
周容浚愣了一下,慢慢地會過了意,眼睛也慢慢移到了她流著淚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