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我十分同意你的觀點,義大利正被鬼火引入歧途,所有的狂熱和狂喜很有可能使她陷入一個可怕的沼澤地。有人公開而又大膽地說出這種觀點,我應該感到由衷的高興,儘管需要付出代價,得罪並且離間我們目前的一些支持者。但是作為一個組織的一名成員,大多數人持有相反的觀點,那我就不能堅持我個人的意見。我當然認為如要說出這些話來,那就應該說得含蓄,說得平心靜氣,而不是採用這個小冊子裡的語調。”
“你能稍等片刻,讓我瀏覽一遍這份稿子好嗎?”
他把它拿了起來,一頁頁地翻看下去。他皺起了眉頭,似是不滿。
“對,你說得完全正確。這個東西寫得就像是在音樂餐館裡見到的那種諷刺短文,不是一篇政治諷刺文章。但是我又怎麼辦呢?如果我一本正經地寫,那麼公眾就會看不明白。如果不夠尖酸刻薄,他們就會說枯燥乏味。”
“你不認為老是尖酸刻薄,那也會枯燥乏味嗎?”
他那銳利的目光迅速地掃了她一下,接著哈哈大笑。
“有一類人總是對的,夫人顯然就屬於這類可怕的人!這麼說來,如果我迫於尖酸刻薄的誘惑,時間一長我也許會像格拉西尼夫人一樣枯燥乏味嗎?天啊,真是命苦!不,你不用皺眉頭。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這就說正經的。基本上就是這個情況:如果我刪掉人身攻擊,原樣保留主要的部分,那麼委員會就會覺得非常遺憾,他們不能負責印刷出來。如果我刪掉政治真理,只是臭罵黨的敵人,那麼委員會就會把這個東西捧上天,可是你我都知道那就不值得印了。確切地說,這是一個有趣的形而上學觀點:哪種狀況更可取呢?是印出來但卻不值得,還是值得但卻不印出來呢?夫人,你說呢?”
“我並不認為必須從這兩者之間作出選擇。我相信如果你刪掉了人身攻擊,委員會就會同意印刷這個小冊子,儘管大多數人當然不會贊同文中的觀點。我確信這篇文章將會發揮很大的作用。但是你得丟開那種尖酸刻薄。如果你想要表達一種觀點,這個觀點的實質就是一顆大藥丸,需要你的讀者吞下去,那麼就不要在一開始就拿形式嚇唬他們。”
他嘆息一聲,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我服從,夫人,但是有一個條件。如果你們現在不讓我笑出聲來,那麼下一次我就必須笑出聲來。在那位無可非議的紅衣主教大人蒞臨佛羅倫薩時,你和你的委員會都不許反對我尖酸刻薄,我想怎樣就怎樣。那是我的權利!”
他說話時的態度輕鬆而又冷漠,隨手從花瓶裡抽出菊花,舉起來觀察透過半透明的花瓣的陽光。“他的手抖得多厲害!”
看到鮮花搖晃抖動,她在心裡想到。“他當然不喝酒了!”
“你最好還是和委員會的其他成員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她起身說道,“至於他們將會如何看待這事,我不能發表意見。”
“你呢?”他也站了起來,靠在桌邊,並把鮮花摁在臉上。
她猶豫不決。這個問題使她感到不安,勾起了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不大知道,”她最後說道,“多年以前我瞭解蒙泰尼裡的一些情況。他那時只是一個神父。我小時住在外省,他是那裡的神學院院長。我是從——一個和他非常親近的人那裡聽到過他的很多事情。我沒有聽到過他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我相信至少他在那時確是一個非常傑出的人。但那還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他也許已經變了。不負責任的權力毒害了太多的人。”
牛虻從花中揚起頭來看著她,臉上很平靜。
“不管怎樣,”他說,“如果蒙泰尼裡大人本人不是一個惡棍,那麼他就是掌握在惡棍手中的工具。不管他是什麼,對我來說都是一樣——對我在邊境那邊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