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弱女子,先是父親早逝,而後她十歲時賣身葬母,被乙家用十兩銀子的“高價”買回去當丫頭,因為生得伶俐可愛,手腳又勤快乾淨,一年後被選為小姐的侍女,又在一年後升為小姐的貼身侍女,算起來,她已經服侍了小姐六年。
但她也不全是弱女子。
幼時,她看盡世態炎涼和悲歡離合,少時,她看盡了爾虞我詐和榮辱貴賤,在她十八歲的生命裡,她比絕大多數人都看透和看懂了人心險惡與世事複雜。
所以,她並不天真,更不單純。
她不斷的學習如何保護自己,她以為她緊緊攀住小姐這棵大樹,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好,再儘量與別人好好相處,儘量不得罪人,就能撐到嫁給可靠人家的那一天。
但她現在才知道她錯了,錯得厲害。
只是,她不會讓自己陷入自艾自憐、自暴自棄的絕境之內。
她仍然想要活下去,想要為自己已經悲慘至此的人生爭取一點尊嚴與未來。
所以,她的身體和心靈在痛苦和哭泣的時候,她的腦子卻無比清醒。
是誰在背後策劃了這一切?
是誰非要摧毀她不可?
毫無疑問,一定是宮裡的主子,很可能是太子的嬪妃們,因為不能容忍她被太子看上,才想透過這種方式毀了她,還要讓太子看到那種醜陋的場面。
是誰呢?她一一篩過所有的嫌疑人。
就這樣,長夜結束。
天色泛白了,但她的黑夜卻始終沒有結束。
做下醜事的她當然不能再呆在宮裡,她很快被送出皇宮,然後被送回小姐身邊。
乙家在準備乙央蘭的婚事,乙央蘭也忙得很。
看到她回來,乙央蘭淡淡的道:“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本該嚴懲你的,但看到你受了傷,知了錯,後了悔,我就看在你侍候我多年的份上,饒了你一條小命。你下去休息,好好反省,過幾日與你一同進王府。”
她說得平淡,眼裡卻滿是冷酷與惱怒。
她聽說了她從“王妃”降為“側妃”的緣由,心裡恨透了胡兒這個自作聰明的賤人。
她本來可以當王妃的——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卻因為胡兒,而喪失了這麼好的機會,她能不恨嗎,不怨嗎?
她本想直接讓男人將胡兒玩死算了,但太子妃勸她,說胡兒這丫頭生得有幾分狐媚,人也機靈勤快,算得上是奴才中的人才,不如狠狠的教訓她後繼續留在身邊,利用她爭寵和爭權。
她仔細想了想,確實覺得她身邊的奴才裡,真沒有比胡兒更伶俐更能辦事的,而且她嫁入王府以後,又少不了跟王爺的女人們鬥智鬥狠,有胡兒這樣的奴才在身邊,會方便許多。
於是她收起弄死胡兒的念頭,決定繼續留用胡兒。
反正胡兒清白已毀,名聲已壞,以後都別想再勾搭王爺或權貴什麼的,她不用擔心胡兒會成為自己的隱患。
胡兒感激得痛哭流涕,不斷衝她磕頭:“胡兒謝小姐開恩!小姐對胡兒有大恩,胡兒這輩子做牛做馬,一定報答小姐的恩情……”
她哭得這麼真誠,說得這麼真誠,眼神和動作也都那麼真誠,乙央蘭心裡這才舒坦了一點:“好啦,你下去吧,以後別再犯糊塗了,知道嗎?”
“是,奴婢知錯,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胡兒又磕了幾個響頭,退下去了。
她充滿感激的話語裡,有幾分是真誠的呢?
只有她知道,半分都沒有。
她回到房間以後,麻木的洗了澡,給自己上了藥,然後就悄悄的走出去,像條蟲子一樣,蜷縮在路邊茂密的草叢裡的一個小坑裡,靜靜的聽著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和議論聲。
這條路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