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如果十歲那年沒有生病,眼睛沒有瞎掉,父母就不會爭吵不休,不會感情破裂到非離婚不可?他現在還是一個健全人,能看到光,能看到與別人一樣的世界,能去唸中學讀大學?也能像江磊他們現在這樣,開開心心的打鬧,開玩笑吹牛皮,鬧得不可收拾了回家自然有爸爸媽媽幫著善後?不用去適應盲人黑暗的世界,不用讀盲校,不用總有抓不住明天的危機感逼迫自己學這學那,不用當一個按摩師?
呵呵,都不過是假設……從來都沒有重頭來過的機會。
“小宣?”不知道什麼時候,江磊醉醺醺的又轉了回來。他納悶的瞪大眼,幾乎要湊到宣寧的臉上,“你……你怎麼哭啦?”
哭了嗎?宣寧後知後覺的抬手摸臉,果然摸到了一點零星的溼意。他愣了愣,發現自己或許對於父母,也並不是真像平時所表現的那樣毫不介懷。
將紛雜的心思按捺下去,宣寧若無其事的回答:“大概是想到大家要分開了吧。”
“嘿嘿,就知道你不捨得我!”江磊得意洋洋,“來來來!再喝一杯!”醉酒的人力氣就是大,一下子就把宣寧的杯子給搶了過去,片刻後塞回來,“喝!”
宣寧起初以為是酒,喝到嘴裡才發現不是。估計江磊最後還是想起來不能灌自己酒,竟然給他裝了一滿杯的甜湯。這傢伙!好笑的同時,剛才的低落也一掃而光,宣寧打起精神和他說話。
直到回去家裡,四周猛地安靜下來,被壓抑住的情緒才一股腦的重新湧出。他關上大門直挺挺站著發了會呆,小時候的記憶竟然不合時宜的跳了出來。
就連林謙益他也沒有告訴過,這套房子,以前住的就是他一家人。他記得在房間裡幫媽媽挽毛線球,還記得笨手笨腳地幫爸爸刮鬍子,記得在沙發上對媽媽撒嬌,還記得在陽臺上被爸爸領著認識花草……可就連那幾盆據說生命力頑強的花,也早就乾枯死掉了。
宣寧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慢慢走到臥室牆裡的架子前,憑著記憶摸上去,摸到的卻是溫潤的瓷質弧面。
他這才想起那一次這裡早就換上了那隻龍泉窯粉青旋紋穿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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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二)
那之前放在這裡的盒子去了哪?當時……
宣寧努力的想了一會,記起他應該是把盒子遞給林謙益讓他隨便找地方塞起來了。那林大哥會把它放到哪?他踮著腳把牆上的架子摸了一遍,原來那隻盒子就在旁邊的一處空當裡緊緊塞著。
要把旁邊的東西都扒開才勉強抽出來,鐵製的盒子有一點份量的往下掉,宣寧趕緊用兩隻手抱住。接著他怔怔地想了一會,總算想起這隻盒子是什麼樣的。
那還是在他沒有瞎的時候,爸爸給他買的嘉士利餅乾的盒子。這種餅乾是圓形的薄薄一塊,吃進嘴裡甜甜的,咬一口又脆又香。
早就不知被放到哪的回憶突如其來的洶湧而至,宣寧咬了咬牙,把手緩緩伸到盒蓋前面,想要把它開啟。
已經能摸到蓋子了,他卻又猶豫起來。
為什麼要開啟呢?不管裡面是什麼東西,當初把它們一股腦裝起來的時候,不是早就下定決心扔到一邊了麼?
可是想縮回手指,宣寧做不到。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大叫:開啟,快開啟!
他突然萬分後悔今天為什麼要答應江磊去聚餐,如果不是去了那裡,他就不會忽然想起這些一點也不該想起的事情。
遲疑了很久,宣寧還是將盒子開啟了。
其實,還是不一樣了吧。至少現在的他,想看也看不到了。只能用指尖,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碰上去。
照片是放在最上面的,硬度比下面的東西要大一些,只有薄薄的一疊。都是什麼樣的照片,宣寧已經記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