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皇上肚子裡的蟲,說說皇上究竟打得什麼主意?”武鋒一邊猛灌黃湯,一邊斜眼睨著烏雅逍,“真是遺傳的疑神疑鬼,當我們有叛國的心思?”
烏雅逍沉默的盯著碗盤,面上倒仍是一貫的儒雅,不見戾氣。
烏雅羽見狀,給武鋒添了些菜,“皇上為人沉穩睿智,當不會妄下斷言。大殿之上眾目睽睽,如此處理,無可非議。”
“他便是將老夫的頭摘了去,你也會說他睿智吧?!沒良心的丫頭!都被人棄如敝履了,還如此外向?!”武鋒大怒,伸掌在桌上一拍,頓時去了一個桌角。
“爹!”烏雅逍輕聲喝止,對烏雅羽溫和一笑,儒雅雙目掃到武鋒臉上,卻鋒芒一閃,“君心難測,為人臣子本該有自己的主張。若是整日裡揣度聖意,見機行事,那和姦臣、弄臣有何區別?!您不是不願芽兒入宮麼?便當皇上這是不忍咱芽兒在那深宮中受苦,送了芽兒出來享清福。我與外祖也是同樣。您之前不總說,殿上為臣得不償失,勸我們辭官麼?如今可都順遂了您的心願!”
“一派瘋癲胡言!”武鋒怒喝甩袖,飯菜一口未動,只拎了壺回自己的房間,繼續喝他的悶酒去。
烏雅逍心中煩亂,再觀烏雅羽強顏歡笑,便也放下了碗筷,拉著小妹到花園中清淨之處散心。
桌邊只剩下烏極和烏染,一老一小面面相覷。
“太祖父……爺爺究竟是哪句竟然惹怒了爹爹那個老好人?”烏染驚詫。
烏極撫髯,若有所思,搪塞道,“你爹爹只是隨口說說。”
“才不是!爹爹肯定是動了真怒!上次我擅自送了孃的木梳給雪雪,爹爹眼中便是這樣,好像有星星飛過。”烏染苦了一張小臉,以手掩面,“此後我和爹同在一個屋簷下出入,天天聽見他聲音,聞到他氣息,卻三個月都沒見到他一面……”
第二十三章 兄妹訴情梓橦下 帝王啼血病榻前(二)
兄妹訴情梓橦下帝王啼血病榻前
烏家兄妹三人,都十分喜歡親近自然。庭中草木,平日裡雖都是烏雅羽打理,可她走後,烏雅逍日日整理,從未讓園子荒廢。
秋日時節,槭樹和佳樵的葉子都已盈彩。主書房窗下的那棵梓橦,卻仍是煙雨般的綠,清新如未經人事的少女。
梓童是前朝的帝王對自己極端敬愛的皇后的稱呼,梓橦木只養在宮廷裡。武家是四國開國的功臣,不知何故得了一片梓橦葉子。
四國開國後不久,女子地位越發受到打壓,宮廷裡的梓橦不知何故,便都逐漸枯萎。直至武承帝時,已是無人再見過這代表了女性至高德行情操的樹木了。
武家被滿門抄斬,武鋒入贅烏家,不要說金銀珠寶,便是連父母的遺物都沒帶出來一件,偏只鬼使神差的藏了那片梓橦葉子在身上。
婚後,接連生了兩個傻小子,他雖喜愛卻覺無聊。等到終於生了一個女兒,卻沒了妻子。他悲喜交加,便將這梓橦的葉子埋在院裡,全當是對此生心中最重的兩位女子的寄託。
沒成想,那梓橦葉子竟發了芽!且日日茁壯,生機盎然。烏雅羽芽兒的乳名,便是由此而來。
從前秦澈愛極這棵樹,每次來都要對那樹私語、輕撫半晌。還總用它取笑烏雅羽,說她命中本該富貴至極,卻跟了他這麼個四海為家的窮小子。
梓橦並不如何高壯,卻有其奇異之處。枝幹走勢峭蕭如少年,片片樹葉葉形都是不同,又琳琅的裝點出嫵媚。且終年一抹煙雨迷濛、如詩如畫的綠,不畏風霜雨雪。
烏雅逍拉著烏雅羽到那樹下,指了指那枝幹上的一塊絲絹,“澈走後,它便常鬱鬱寡歡。你進了宮,它更是再不見歡顏。若不是我綁了你的絲絹在它枝椏上,慰藉它相思苦,今日不定成了什麼醜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