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也不說話,忙端了水進來。我捋起袖子,含淚道:“哥哥,是我來了,你瞧你頭髮都髒了,我給你洗一洗吧。”
李長“哎喲”了一聲,忙道:“娘娘是貴人,怎麼能做這樣的活,讓奴才來吧。”我一徑自己動手,李長瞪著小廈子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去打水來給公子洗澡換衣裳。”說罷朝一臉驚懼的卜太醫用力踢了一腳,道:“你們這班蠢貨,皇上下旨要照應的人都敢這麼敷衍!”
哥哥倒也安靜,低下頭任由我為他洗淨,我指著地上剛洗出來的一盆髒水,對浣碧道:“拿去倒了,再換乾淨的來。”
浣碧徑直端起水盆,對小廈子道:“勞煩公公幫我按著這位太醫。”小廈子見浣碧目露厲色,忙二話不說把卜太醫按倒在地,浣碧倏然拎起哥哥洗過的髒水,灌進卜太醫口中。卜太醫何曾見過這個陣仗,又是嘔吐又是求饒,直把黃膽水都吐了出來。
李長等人嚇得直吐舌頭,我只作沒看見,又拿皂角為哥哥搓洗,直洗了四盆水才洗乾淨。
小廈子又服侍哥哥洗了澡,倒是方才捱了打的院丁踅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套乾淨衣服,道:“這是給公子換洗的。”
我一時奇道:“這裡樣樣不周全,怎麼還有乾淨衣裳?”
那院丁道:“太醫只管給公子吃藥,其他一例不管。都是每月裡有位顧小姐來看公子一次,送些衣裳吃食來,再幫公子換洗一次。卜太醫收了她的錢,就許她來一次。”
我疑惑道:“哪位顧小姐?”
院丁茫然搖頭,“我也不曉得。”
一時哥哥洗漱完畢,換了間向陽的屋子住著。我心酸不已,一口口餵了藥給哥哥,盯著跪在地上的卜太醫道:“治了好幾個月了,怎麼還是一點好的樣子也沒有。”
卜太醫哭喪著臉道:“回娘娘的話,已經好多了。剛來時人狀如野獸,如今安靜了不少了。”
我把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撂,怒道:“胡說!人是不瘋了,可是呆成這樣還叫好的多了,本宮瞧你是不學無術的庸醫。”我怒不可遏,向李長道:“這位卜太醫打量著我們甄家的人都是好性兒,一味地拿話來糊弄。李長去回了皇上,照實稟報他欺上瞞下,推諉聖意,請皇上裁奪。”
李長躬身唯唯,“奴才回去一定立刻稟報,再換了好的大夫來,娘娘放心。”說罷向小廈子揮手道:“還不把這姓卜的給拉出去,免得汙了娘娘的眼。”
夏日裡房中悶熱,我開了窗子透氣,又解下了身上的披風。哥哥的目光落在我披風上的桃花上,喃喃道:“茜桃。”這一聲裡有幾許柔情,哥哥的手輕輕撫摸上披風上那一樹緋紅的桃花,眼中有了幾分神采。
我一聽嫂嫂的名字更是傷心,哥哥把披風摟在懷裡,低低喚著嫂嫂的閨名,半晌之後卻再無聲音了。
我心下苦澀,如吞了黃連一般,連五臟六腑都苦透了。我柔聲道:“哥哥,嫂嫂已經不在了,可是你要告訴我怎樣我才能幫你。哥哥!”
他牢牢抱著披風,神情溫軟得如嬰兒一般。片刻,低低吐了一句“佳儀”。若不是因為靠得這樣近,我幾乎不能聽清。
心頭豁然開朗,正要說話,李長進來催促:“娘娘,不早了,咱們得回宮了。”
我點點頭,叫浣碧,“賞那院丁,叫他好好看顧著公子。”
浣碧出去吩咐了,我伏在哥哥耳邊道:“爹孃都好,妹妹們也好。哥哥,若你不好起來,咱們一家子都不會好,你可記清楚了。”李長又催了一次,我只得扶著小廈子的手依依不捨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不免心事重重,浣碧見我不快,便向李長道:“小姐午間還沒吃過東西,怕餓著了。奴婢去買些松子軟糕來給小姐吧。”
李長巴不得找點事情逗我說話,忙讓浣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