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奔向崗下,才一離開路邊走向那片斜坡,君不悔目光瞥處,不由吃了一驚,隨即知道這頓乾糧大概一時半刻進不得腸胃了!
土崗之下,四人四騎早已靜靜候在那兒,四個人裡,君不悔倒有三位是素識--久違了的“駱馬鴛鴦”,“三手邪”莫同生,另外,還有個枯瘦得仿若風乾鴨子般的老頭兒。
這種情形他已經歷過好多次,心緒上的反應便容易控制,因應之填亦不致陌生,但多少總有些不得勁卻免不了,看來對方四位是端候著他大駕光臨的,然則路段場地的選擇這般精確,把他心裡的盤算揣測得如此活透,倒還真不簡單!
“駱馬鴛鴦”兩口子中的那個雄貨駱幹,模樣可不見強,原本寬厚的肩胸似乎往裡陷塌了一層,有幾分拘僂的味道,滿臉的橫肉也朝下鬆垮著,就好像老母豬的肚皮那等發泡,左頰上碗口大小的一塊血疤,肉凸筋浮,似是貼著一團質地極劣的膏藥;眼下可不是穿著黑皮馬甲燈籠褲了,換上一襲灰色的勁裝,掩住了他原本濃重的胸毛,如此氣勢,已大不若前,只是鷹目依舊,透著恁般怨毒的光芒,似乎巴不能生啃了君不悔!
馬秀芬這個雌貨,外表倒沒有什麼改變,仍然是水汪汪的一雙迷魂眼溜到哪兒便能勾人的魂,柳月眉還像遠山含黛,小嘴微噘,宜嗔宜喜,這些日子不見,那臉幾手兒,竟似越發細白柔嫩了,她斜乜著君不悔,風情竟有幾分吊膀子的輕佻。
“三手邪”莫同生卻似乎不大敢與君不悔正眼相視,腦總是賊兮兮的閃著視線,臉色不是透紅,乃是泛青,一種病態的灰青;身上還是穿著那套襟灑銀白蝙蝠圖案的青絲袍--不禁令人懷疑,這多日子,莫非他是不換衣裳的?
風乾鴨子般的枯癟老頭,人坐馬鞍上活脫隨時都可飄空而起的架勢,一套黑布棉褲襖上滿沾油垢,偶而尚反射出一抹暗亮,他正眯著一雙老眼打量著君不悔,咧開嘴,竟然缺了好幾顆門牙。
輕咳一聲,君不悔衝著面前的四人拱了拱手,乾笑著道:“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是,又有一陣子沒見著各位啦,真個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水相連,想不到竟然幸會各位於此,這些時來各位可好?”
駱乾的右頰驀然痙攣,喉嚨咯咯作響,他死盯著君不悔,聲音迸自齒縫:“姓君的,任你再是油腔滑調,也逃不過今日的死期!”君不悔沉著的道:“你們夫妻趁我養傷之時,前夾欲下毒手,我掙扎保命總沒有錯吧?你們是以二對一,無論體能上人數上全佔優勢,我僥倖突圍而去,是我的運氣,二位不自加反省,更且將此不齒惡行當成奇恥大辱,深仇血恨,於情於理,哪一樣說的過去?”
駱幹暴喝如雷:
“老子沒有那多的情理同你扯淡,你死不了就非死不可,你傷了我更不能活,就是這麼回事,其他一概不論!”馬秀芬這一次可不曾未語先笑,她寒著一張臉蛋,陰森森的道:“上一遭算你命大,君不悔,我倒要看你這條命能大到哪裡!”
君不悔平靜的道:
“你們為什麼不朝遠處想?冤冤相報,何時能了?我們彼此間既無深仇,更無大恨,何須如此糾纏不休?難道說非要流血殘命,才算臉上抹金,頭頂結綵?”
駱幹緩緩的道:
“說什麼也沒有用,姓君的,若不殺你,我怨氣難消,憤恨不平,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平平順順的活下去,否則。如芒在背,刺痛攻心!”
輕撫鬢角一絡秀髮,馬秀芬慢條斯理的道:“君不悔,你該弄通了吧?吃我們這行飯的,沒有將物件剪除,便是一樁極大的羞辱,外加自己栽了斤斗,就越發不能混了,喪失的顏面務必要找回來,否則,乾脆窩回姥姥家去看孩子,儘早別丟人現眼啦!”
君不悔目注莫同生,道:
“老莫,你也參加他們一夥?”